本來或許還有許多百姓只是緊張而帶著復雜情緒地來觀刑,隨著這些罪名響徹宮前,投向陳萍萍的目光都變得漠然了起來,這樣喪心病狂的罪人,陛下當然要將他凌遲處死。
“殺了他!”人群里有人帶頭喊了起來,頓時群情激奮,喊殺之聲響徹天際。
而法場之上的陳萍萍卻只是臉色漠然,千年老參湯讓他醒了過來,卻救不回他的性命,他似乎已經看透了一切,漠然無神的雙眸里有的只是平靜。秋風秋雨愁煞人,凍煞人,他的面色蒼白,雙唇烏青,卻像是根本聽不到身前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他只是困難地轉了轉頭,似乎想最后再看一眼皇城頭那個一直勝利,永遠勝利的那個人。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木架微轉,讓他那雙渾濁的目光有機會看到皇城。
高高的皇城之上,穿著一身黑色金帶龍袍的慶國皇帝陛下,正孤獨地站在檐下,站在最正中的地方。他的身旁沒有一個人,太監宮女們都被遠遠地趕走,被旨意強行綁來觀行的三皇子,此時正臉色蒼白地在一旁遠遠看著他父皇的臉色。
皇帝陛下站的極高,極遠,身形極小,然而在陳萍萍渾濁的眼中,卻依然是那樣的清晰。
孤獨的皇帝漠然地看著法場上被人海包圍的老伙伴,他的眼眸里沒有一絲情緒,然而這種漠然,卻比怨毒更加令人恐懼,令人毛骨悚然。
昨夜體內大部分的鋼珠已經被取了出來,然而身上的刀口還在留著血,留著痛,血水染在黑色金帶的龍袍上,看不出來什么。皇帝陛下的臉上只是微微發白,也沒有痛楚的味道,然而他看著腳下那個模樣凄慘的老伙伴,卻有讓他更加痛楚的**。
皇帝陛下輕輕地點了點頭,身旁約十丈外雙手扶著宮墻的三皇子面色蒼白,下意識里抓緊了城墻,許久之后,三皇子才顫著聲音對下方喊道:“行刑。”
這聲喊,竟是逼得李承澤這個幼時便陰寒狠辣的少年郎快要哭了出來,因為他知道父皇為什么讓自己來喊這一聲。皇城上的喊聲下來,姚太監開始宣讀最后一道旨意,那是陛下昨夜親手寫就的旨意。
“朕與爾相識數十載,托付甚重,然爾深負朕心,痛甚,痛甚,種種罪惡,三司會審,凌遲處死,朕不惜,依律家屬十六以上處斬,十五歲以下為奴,今止罪及爾一人,余俱釋不問。”
旨意清清楚楚地傳遍皇宮里每一寸土地,每一道雨絲,每一縷秋風,淡然而絕然,陛下未言罪名,只言朕心被負,痛而不惜,末又法外開恩,不罪閹賊親眷,其間沉痛令人聞之心悸情黯。
然……這些虛偽的話語落在陳萍萍的雙耳里,他只是微微笑了笑,任由雨水滲進自己枯干的雙唇,低下頭去,不再看那城頭的皇帝。
……
……
行刑開始。
漁網緊緊地覆蓋在了陳萍萍干瘦的身軀上,極為困難地用網眼突出了軀干上的皮膚與肉,一把鋒利特制的小刀顫抖著落了下去,緩緩地割下,將這片肉與老人的身體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