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要保他們的性命。”范閑有些疲憊地低下頭,覺得在這里和葉重談判實在是有些累,緩緩說道:“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陛下如今正在憤怒中……聽說他也受了傷,這時候下的旨意只怕并不怎么明智。”
“我很困難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想你也不會愿意真的把我逼瘋了,我一旦瘋了,對你對我,對這大慶朝的官員百姓,甚至對宮里那位,都沒有任何好處。”范閑佝僂著身子,搖著頭說道:“你知道我的底線是什么,從老跛子開始,一直到我,我監察院的風格就是護短,就是不容自己的人被傷害。”
“我明白,但這是抗旨……”葉重靜靜地看著范閑額上凌亂的頭發,“我是慶國的臣子,對于一切違律叛官,有緝拿捕殺他們的義務。”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范閑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這時候并沒有什么別的人在,你如果想保定州軍千年平安,最好趕快下決定。”
葉重與范閑此時遠遠地站在騎兵的前方,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就連一直跟著范閑的言冰云,都安靜地站在那輛黑色馬車的旁邊,沒有上前。
葉重沉默地思考了很久,說道:“就算我此時放他們一馬,但是你手底下的那些黑騎已經精神損耗到了極端,不論你是讓他們去西涼投弘成,還是去東夷城投大殿下,這沿路各州各郡的駐兵……”
話到此處,葉重忽然停頓了下來,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深知內情的他自然知道朝廷這些天來的安排,在情報之中,明明范閑前些日子還遠在燕京之外,誰知道今天居然就趕回了京都。一念及此,這位慶**方強者的心里便忍不住生出震驚之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范閑是怎樣飛渡千里關山,帶著那數百黑騎趕回了京都。
“只要你不親自出手,那些州軍不可能攔住我的人。”范閑沙著聲音說道:“只要我肯隨你走,陛下也不會憤怒于你的放水。”
葉重沉默了許久之后,忽然開口說道:“也對,只要你肯回京,陛下的怒氣就會消減許多。”
“看,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范閑面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便轉頭而走,直接走進了言冰云帶著的那輛黑色馬車里,放了車簾,閉上了雙眼,開始養神。
馬車微微顛動,開始在官道之中前行,數千慶國精銳騎兵似是護送,似是押管,隨著這輛黑色的馬車向著京都方向緩緩前行。
又入正陽門,又行于清靜而肅殺的大街上,馬車里一直閉目養神的范閑忽然開口說道:“是要入宮嗎?”
“不是。”葉重騎于馬上,挺直著并不如何高大的身軀,平靜回道:“陛下沒有下旨,只是不準你出京。”
“很好,那我回家。”范閑重新閉了起雙眼,輕聲說了一句,負責駕馭馬車的言冰云面色微凝,一拉疆繩,順著鹽市口的那條岔道向著南城的方向駛去。
四周暗中有些人物緊緊地跟著這輛黑色的馬車去了,葉重屬下的騎兵隊也分了一拔人趕了上去,而葉重本人卻是駐馬于街口,沒有什么動作。
街上已有行人,雖然秋雨之中法場上的那一幕已經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但畢竟那是遙遠的事情,并不如何能夠真切地影響到百姓們的生活,所以京都的生活隨著一場秋雨的停止便回復到了平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