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對他有交代。”范閑微閉著眼睛說道:“院長不愿意天下因為他而流血,并且想盡一切辦法保證我手中力量的存續,把我與他割裂,如果我……像他想像那樣表現的好,用不了幾年,我會再爬起來,那時候……陛下或許也老了。”
是的,這便是陳萍萍的愿望,而這種愿望所表現出來的外象,卻符合言冰云他很認可的天下為重的態度,所以言冰云很沉穩而執著地按照陳萍萍的布置走了下去。
接下來,是需要看范閑的態度而已。
“言冰云不會眼看著監察院變成我復仇的機器,公器不能么用,這大概是一種很先進的理念。”范閑平靜說道:“然而他忘記了,這天下便是陛下的一家天下,所有的官員武力都是陛下的私器。”
他微嘲說道:“可惜我們的小言公子卻是看不明白這個,忠臣逆子,不是這么好當的,希望他以后在監察院里能坐的安穩些。”
王啟年聽出來了,范閑對于言冰云并沒有太大的怨恨之意,眼睛微瞇說道:“接下來怎么做?”
“你先休息。一萬年太久,但也不能只爭朝夕。”范閑站在王啟年的身邊,輕輕地摁了摁他有些垮下去的肩膀,和聲說道:“你這些日子也累了,在京里擇個地方呆呆,估摸著也沒幾個人能找到你,然后……我有事情交給你去辦。”
以王啟年的追蹤匿跡能力,就算朝廷在范府外的大網依舊灑著,只怕也攔不住他與范閑的碰頭,有了他,范閑的身體雖然被留在京都,但是說話的聲音終于可以傳出去,再不像這七日里過的如此艱難。
王啟年已經知道了今天范閑通過啟年小組往天下各處發出的信息,他并沒有對這個計劃做出任何的建議,他只是不清楚,范閑究竟是想就此揭牌,而是說只是被動地進行著防御,將那些實力隱藏在京都外,再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機會爆發出來。
“我希望子越能夠活著從西涼出來。”范閑眉頭微微憂郁,“我本打算讓他回到北齊去做這件事情,只是一直有些不放心,畢竟他們就算愿意跟隨我,但畢竟那是因為我是慶人,甚至……可能在他們眼中,我本身就是皇室的一份子,所以哪怕面對陛下,他們也可以理直氣壯,可若是北齊……”
他抬起頭來,看著王啟年:“若我要帶著你叛國,你會跟著我走嗎?”
王啟年苦笑著站起身來,說道:“前些年這種事情做的少嗎?就算大人要帶我去土里,我也只好去。”
范閑笑了,說道:“所以說,這件事情只有你去做,我才放心。”
……
……
兩個人一前一后離開了這座小院,注定的,這間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小院從今以后,大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人再來,只有孤獨的雨滴和寂寞的蛛網會陪伴著那些平滑的紙張、冰涼的墨塊。
一頂大大的帽子遮在了范閑的頭頂,順著菜場里泥濘的道路,他遠遠地綴著王啟年那個泯然眾人的身影,直到最后跟丟了他才放心。一方面是確認小院的外面沒有埋伏,另一方面則是安定他自己的心,連自己跟王啟年都跟丟了,這座京都里又有誰能跟住?
辦完了這一切,范閑的心情放輕松了一些,就如大前天終于停止了秋雨的天空一般,雖未放晴,還有淡淡的烏云,可是終究可以隨風飄一飄,漏出些清光入人間,不至于一味的沉重與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