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講,范閑和大皇子之間的信任與合作,不是那么容易破裂的,這一點在三年前的京都叛亂之中,已經得到了極好的體現。
四顧劍死后的東夷城,依然保持了獨立,想必這位大宗師死后的魂靈也會欣慰才是。
當然,能夠達成眼下這種局面的關鍵,除了東夷城自身的實力之外,其實最關鍵的,還是慶歷十年深秋里,北齊軍方忽然發動的這一場秋季攻勢,這一次的入境攻勢,讓北齊朝廷損失了不少力量和糧草,最終只是讓上杉虎妙手偶得了那個犄角處的州城,看上去,北齊人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緊接著北齊全境發動,做出了全面南下的模樣,逼得南慶全力備戰,一場大戰,似乎就在明年春天就要爆發了。
而這,至少給了東夷城,給了范閑半年的緩沖時間。
不論那位女扮男裝的北齊皇帝在司理理面前,如何掩飾自己的內心想法,口中只將北齊朝廷和子民們的利益擺在最前頭,但她無法說服自己。她做的這一切,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南慶的那個男人,那個與她搏奕數年,配合數年,斗爭數年,最終一朝殿前歡,成為她第一也是唯一的那個男人。
大陸中北部戰爭的消息傳到京都時,已入初冬,今年京都的天氣有些反常,秋雨更加綿密,似乎將天空中的水分都擠落了下來,入冬之后,天空萬里無云,只是一味的蕭瑟寒而高,卻沒有雪。
沒有監察院,抱月樓的情報畢竟都是些邊角的消息,范閑并不清楚北方那場戰役的真實內幕,但這并無法阻止他從中分析出接近真相的判斷。與戰豆豆預料的不一樣,戰事的爆發,并沒有讓范閑憤怒,因為他終究不是一位真的圣人,而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他知道北方那位女皇帝在幫助自己,很難再去憤怒什么,他只是有些陰郁而已。
眉間那抹陰郁的原因很復雜,或許是他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沒有辦法影響北齊皇族的想法,就算捏住了對方最大的把柄,可是對方終究是一位君王,會有她自己的想法。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此事之后宮里的態度。
北齊入侵,再退,不收,備戰,這連環四擊,其實都是在替東夷城分擔壓力,但凡眼尖的大人物們都能看明白這一點,于是乎有些人也就清楚了范閑在此中所扮演的角色。雖然了解這一點的人并不多,沒有波及到慶國民間的議論,然而皇宮里的沉默,仍然讓范閑有些始料未及。
那幾位南慶大人物會震驚于范閑的影響力,震驚于他居然能夠讓北齊人出兵相助,比如前些天難得上府一次的柳國公,那天夜里,柳氏的父親,在朝中沉默多年,卻余威猶在的柳國公,語重心長地與范閑談了整整一夜。
他是柳氏的親生父親,算起來也是范閑的祖輩,范閑這些年在京中對國公巷一直極為尊敬,這位國公雖然很少出府,但在關鍵時刻,從來都是站在范閑的一方,所以對于對方的教訓,范閑雖然沉默,但并沒有反駁。
身為慶**人出身,柳國公有些震驚和驚恐于北方戰事與范府之間隱隱的關系,只是事情無法挑明,所以老人家也只是上府來警告了范閑數句,提醒了數句。
連柳國公這種不問世事的人物都開始忌憚范閑可能會扮演的角色,宮里為什么還會如此平靜?范閑不相信皇帝老子會被北方的異變震驚,更不相信,就算自己的北齊強援袒露在了皇帝老子的面前,皇帝老子就會生出些許忌憚。
陛下本來就需要一場戰爭,哪里會害怕北齊人的進犯,只是這種安靜和沉默,委實有些不尋常。
寒氣漸凝,京都的初雪終于飄了下來,冬月初,逢冬至,京都里各處民宅里的大鍋里開始煮著餃子,各處肆坊里殺羊的生意好到了極點,街巷每個角落里似乎都升騰著羊肉湯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