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于御臺之前,像條死魚一樣的影子忽然動了,他就那樣飄了起來,白衣凌風,唇角淌血,極其毒辣的一劍向著陛下的咽喉刺了過去。
一刺落空,這本是理所當然之事,影子的面色蒼白,混著血水吐出一個字來:“退!”
當他遞出最后的那一劍時,他的人就已經向后疾速飄退而去,第一劍沒有能夠殺死皇帝陛下,那么今天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雖然影子一心想替慘遭千刀萬剮的陳萍萍報仇,然而他終究是一位刺客,今日入宮行刺的四個中就算他眼光最為毒辣,心境最為平穩,一擊不中,自然要飄然而退,他只是擔心那兩個身受重傷的年輕高手會依然舍生忘死地與皇帝陛下纏斗,所以才喊了那一聲。
這一個字的聲音還有落下,已經變成一片狼藉的太極殿內三個身影呼嘯破空,向著殿外奔去,受傷最輕的海棠朵朵落在了最后方,花布棉襖一展,化作一片花影,綻放在殿內幽暗的空間內。
花朵消失的那一刻,三名九品上的強者也從太極殿內消失。皇帝陛下依然沉默地站在御臺上,令人異常吃驚地沒有追擊,先前至強至剛領域一出,那三位強者身受重傷,再也無法回復,此時逃離大殿已經是強弩之末,若皇帝此時出手,想必會很輕易地殺死這三人。
皇帝陛下沒有動,他只是靜靜地低下了頭,攤開了雙手,感受著脖頸處傳來的那絲寒意痛意,看著胸前被割開的血肉,滲出明黃龍袍
的血漬,還有大腿根處的那記血洞。
清晰的痛楚從三處傳入他的腦中,讓這位強大的皇帝陛下有些發怔,朕已經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便是三年前在大東山上,面對著苦荷與四顧劍時,皇帝陛下耗損的也只是蘊養一生的浩翰真氣和無上的精神氣勢,可是今日……面對著區區幾個年輕人,朕竟然受傷了?
皇帝伸出左手在胸襟上抹了一把,看著潔白手掌上的血水,微微皺眉,難以自抑地感到了疲憊,第一次在內心詢問自己,莫非朕真的老了?
他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寒意,今日出手的四人他都很清楚,安之自然不用多提,這小子居然能在今日逼出離體劍氣來,天份勤勉果然了得,而影子一直追隨那條老狗,卻一直在皇帝存在的空間里藏匿著存在,天下第一刺客果然了得。
至于苦荷與四顧劍的那兩名關門弟子,皇帝陛下也不陌生,他雖然沒有見過海棠朵朵,但對這名北齊圣女卻是了然于心,知道她與范閑之間的關系,陛下當年甚至動過讓范閑娶了這女人的念頭。王十三郎……當年在大東山上的那一幕讓皇帝陛下牢記于心,欣賞有加。
除了影子外,如此出色的三名年輕人,毫無疑問會是將來這個天下最了不起的人物,今日齊刺皇帝,雖然敗了,卻依然敗的如此轟轟烈烈,由不得皇帝不欣賞,不生殺意。
皇帝緩步走出幽靜的太極殿,一步一步地行走,緩緩地梳理著體內已經開始有不穩之跡的霸道真氣,面色冷漠,雙眸異常寒冷,靜靜地看著皇城正方已經被范閑數人成功打開的宮門。
他不關心范閑他們是怎么能夠在禁軍和侍衛的眼皮子底下打開了宮門,也不擔心這些他骨子里的刺,以年青驕傲提醒他的衰老的敵人們會不會就此消失在人海里。
“全數殺了。”皇帝平靜地開口吩咐道,就像是敘述一件家常事,便這樣自信而冷酷地定了甫始逃出皇宮的那幾名年輕強者的生死,然后他從剛剛來到殿門口的姚太監手里,接過一件全新的,干凈的龍袍,開始換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