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醫生先是和江承德解釋了一下他根本不可能聽得懂的江恒仲目前的戒煙進度,非常直接的告訴江承德江恒仲的戒煙進度很不理想,問他愿不愿意采用一款更貴但是效果更好的新藥。
“新藥?”江承德有些猶豫,“莫啡散不就已經是效果很好的藥了嗎?”
“莫啡散確實效果很好,但畢竟還是因人而異。現在國外新研制出了一款療效更好的藥,價格相對于莫啡散而言要貴上不少,魔都和北平那邊已經先用上了,療效都非常的不錯。”年輕醫生解釋道,“我們這個醫院是很難進到這款新藥的,前段時間盧先生來交費的時候說起過你們要搬到北平去,如果是北平那邊的醫院,你可以給你父親嘗試一下這款新藥。”
“這款藥叫什么名字?”
“海洛因。”
江楓:……
他知道江恒仲是怎么死的了。
當年參加禁毒知識比賽的時候他也刷了不少題,印象比較深刻的題就是海洛因最初是以戒煙藥的形式被引進國內的,只是沒想到這個案例居然活生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先祖身上。
照這個架勢發展下去江恒仲不死都難。
光是這樣想想他居然還覺得江恒仲有些倒霉,染上鴉片癮敗光家產是他自己的問題,但后續的嗎啡甚至海洛因以及最后的一命嗚呼就有些造化弄人了。
年輕醫生跟江承德聊了聊就離開了,江承德靜靜地站在門口等了幾個小時,一直到護士進去查看確定沒有問題幫江恒仲換好衣服就帶他出來了。
“最好晚上就送回來。”護士還不忘叮囑江承德。
“好。”江承德應道。
江恒仲很瘦。
不是普通的瘦,也不是因為饑餓或者營養不良的瘦,他是一種病態的,甚至有些可怕的瘦。
從衣袖里露出來的手細得跟麻桿似的,皮包骨頭,江楓還能從他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窺探出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昭示著他現在嗎啡癮有多重的針孔。
江恒仲跟著江承德走出了醫院,人看起來也十分恍惚。
“咱們這是去哪兒?”江恒仲問道,他之前沉迷鴉片膏的時候人就已經很恍惚了,戒煙之后就更加恍惚了,有的時候他甚至都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江承德看著江恒仲,內心甚至沒有什么波動。
江恒仲早就不是他父親了。
從他染上鴉片膏,流連煙館,整日躺在榻上吞云吐霧,敗光家產,間接害死母親,氣死爺爺開始,江恒仲就不是曾經那個教他廚藝,幫他正衣冠的父親了。
“盧先生要把生意搬到北平去,泰豐樓今天晚上摘牌匾。”江承德道。
“盧先生?”江恒仲有些茫然。
江承德露出一個冷笑:“您忘了嗎?一年前,不就是您把泰豐樓賣給了盧先生嗎?連帶著江家的田地宅子,不都一起賣給了盧先生抵債嗎?”
“抵債……”江恒仲瞇起了眼。
這幾年的時間里,他一直在現實和虛幻中來回交織,人一直都是恍惚的,偶有清醒的時候,不是在煙館里就是在醫院里,整個人都有些瘋瘋癲癲的。
江承德看見他這個樣子,就仿佛看見了病榻上的爺爺和生產完失去氣息的母親,握緊拳頭極力控制自己不要一拳揮上去,不再理睬他徑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