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嬛羅所言,這里人跡罕至,的確很美,但他身在行伍,有軍令在身,不能滯留在外。嬛羅又是一國公主,匈奴人和馬賊必欲得之而后快,他們后有追兵,前途未卜,在這里多停一時就多一分危險。
鄭吉抓了兩條魚,刮去魚鱗,剖去內臟,尋些野蔥、甘草、野生黑枸杞之類的新鮮食材填入魚腹,灑上鹽末,用荷葉把魚包好,外面用葦葉扎起來,糊上河泥,埋入挖好的沙坑里,在坑下掏洞生火,一個時辰后,一道頗具江南風味的泥烤魚出現在嬛羅面前。
嬛羅早餓壞了,鄭吉做這做那的時候,她眼巴巴地在旁邊看著,一個細節都不肯放過,口水差點兒流下來。
鄭吉拿起泥烤魚,敲去外面的泥塊,解開葦繩,撕掉荷葉,露出白嫩的魚肉,霎時,魚的鮮味、泥的腥味、荷葉的清香以及各種食材特有的芬芳一起涌來,沁入肺腑,嬛羅的口水嘩啦啦流下來。
嬛羅完全忘記矜持,一把從鄭吉手中搶過魚,不顧燙得嗷嗷叫,毫無形象地狼吞虎咽,恨不能把舌頭和手指頭都吞到肚子里。
鄭吉有些好笑,這是吃厭山珍海味的公主么?餓死鬼投胎吧。
“鄭吉,我還要吃!”嬛羅風卷殘云一般吞下整條魚,又看向鄭吉手中那一條,眼中恨不得生出小手來。
鄭吉大笑,又把魚分給嬛羅半條。
見嬛羅把魚骨上最后一星肉舔得干干凈凈,鄭吉掩去沙坑,把魚骨和灰燼收起來,拋入河中。又把周圍的痕跡全部消除,才用荷葉盛水讓嬛羅慢慢飲下。
“嬛羅,我們該走了。”
“我們不走好不好?”
“不好!”
“我是公主,你得聽我的。”
“……”鄭吉揉揉鼻子,無奈苦笑。
大漠青天,水碧沙明,水鳥在葦海里起起落落,雜花生樹,胡楊林黃葉如染,臨長風,讓人有長嘯如歌的沖動。
鄭吉心有所感,從身上解下一個狹長的布囊,打開,里面是一支拇指粗細的竹簫。他拿著洞簫走到胡楊樹下,面對大河嗚嗚吹奏。
嬛羅見鄭吉吹簫,初不以為意。簫聲一起,驀然瞪大眼睛,一動都不敢動,唯恐驚擾到天籟般的簫音。
簫聲古樸、清麗、宛轉,像江南的雨,朦朦朧朧地下。又像江南的荷,搖搖曳曳地開。漁舟唱晚,江楓愁眠,煙波飄渺,水墨清香。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許久,簫聲逝去,嬛羅夢囈似的說道:“鄭吉,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