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醫生不無好奇的打量了孩子父母一眼,接過一大塑料袋病歷和檢查報告,坐在接警臺邊的椅子上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顧爺爺干咳了一聲,繼續問:“小萬,小項,既然你們知道遺棄孩子是不對的,既然你們也非常舍不得甚至非常痛苦,為什么不想想其它辦法,為什么要干這樣的傻事?”
“顧警長,我們錯了,但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實在是走投無路。”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萬鑫擦了一把淚,緊抓住妻子的手哽咽地說:“白血病花錢太快,7月3號從縣人民醫院轉到我們市腫瘤醫院,到7月16號前后兩個星期,給彬彬輸血,用藥,升什么三值,連療都沒化就花掉七萬多!我們去年結婚的,結婚前蓋房子花錢,結婚彩禮給了八萬八千八。
本來就欠六萬多外債,給彬彬看病的錢有四萬是磕頭作揖管親朋好友和鄰居借的,有一萬多是村干部帶著我媽挨家挨戶跟村里人說,村里人十塊二十塊這么捐的,還有一萬二是鄉里幫我們去縣里申請的大病救助,干部們挺幫忙,人家說這是特事特辦按高標準最快速度批下來的……”
家里本來就欠錢,小彬彬又患上這樣的病,對這個家庭來說真是晴天霹靂。
他們也確實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小兩口身上一共只有兩百多塊錢,孩子媽媽項雨青今天下午還在給孩子喂奶,營養卻遠遠跟不上,為了節約每一分錢竟然跟孩子爸爸項鑫一樣只吃一塊錢的饅頭,喝白開水,吃從老家帶來的腌菜。
見眾人不約而同往妻子看去,項鑫急忙解釋道:“結婚時彩禮八萬八千八是有點多,不過我們老家全這樣。雨青有個哥哥,就是我大舅哥,今年娶媳婦的,人家管我岳父要得更多。他們也想幫我們,主要是錢都花了,也跟我家一樣欠不少債,想幫也幫不上。”
嫁女兒搞得跟賣女兒一樣,這風氣真不好!
顧爺爺暗嘆口氣,放下筆循循善誘說:“小萬、小項,能看出來你們小兩口不光感情好,對孩子一樣有感情。其實這是廢話,懷胎十月生下的親生骨肉,哪個做父母的對自己孩子沒感情。我也知道你們晚上的行為是迫不得已,但我不認同你們的做法。”
“顧警官,不這樣我還能怎么辦?”
萬鑫再也控制不住了,緊摟著妻子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道:“我能想的辦法全想過,能借的人全去借過,我家親戚也幫我們發到網上求助過,好不容易借了籌了十一萬十幾天就沒了。如果有人要我的腎,我現在就可以去賣腎,可是沒人要,想賣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把彬彬放您門口他還有希望,跟著我們他……他真的一點希望沒有,現在錢都花光了,我都不知道彬彬還能堅持幾天!不是我們不負責任,是實在沒辦法,實在走投無路。”
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沒錢孩子就沒命。
換位思考,他們的不負責任反而是一種負責,總不能讓他們兩口子去偷去搶吧。
顧爺爺深吸口氣,回頭問:“曹醫生,孩子住十幾天院連療都沒化怎么花十幾萬?”
“顧警長,從病歷上的診療措施和這些單據上看他們開河市腫瘤醫院真沒亂收費,至于有沒有化療,這么說吧,孩子患的是急性粒細胞白血病,所以發熱、皮膚出血等癥狀,容易感染,引發各種并發癥,當務之急不是化療,而是支持治療。
比如要在無菌的環境里,進無菌艙這個費用肯定不會少,可以說在接下來的治療中化療的費用并不多,主要是支持治療。如果有條件,并且非常幸運的能配上型,將來做骨髓移植的費用會更高。”
曹醫生話音剛落,李曉斌端著兩個飯盒,小康提著一個小保溫桶從后門走進警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