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季茶拿一條繩子把鐘離給綁了個結實,吩咐洪辰:“我去里屋睡了,你晚上在外屋可一定要看好這駝子,別讓他掙脫。”鐘離開口道:“那駝子我想拉尿屙屎呢?”季茶瞪著他道:“那就都拉在褲子里。”
洪辰聽了連捂著鼻子說:“真若拉尿在褲子里,那得多臭?”
“那臭到的也是你不是我。”季茶過去掀起里屋門簾,邁進去后又轉了個身,“他要拉尿屙屎,你就給他松綁帶他去院里墻角解決。一定得看好,別讓他跑咯。那人頭,可值幾千兩銀子呢!”看到洪辰點頭答應,才徹底進了里屋,放下門簾。
夜色越來越深,慢慢屋子里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洪辰本來已快要睡去,卻聽到鐘離小聲說:“伐竹客。我問你件事情。”
洪辰甩了兩下頭,暫時驅走困意:“問罷。”
鐘離問:“你和采茶姑娘是什么關系。她是你姐姐么?”
洪辰笑著說:“她哪里是個姑娘,她是個男的嘞!”鐘離奇道:“什么?真是男的?”洪辰說:“是啊。你不是見過一次?我第一次見她扮成女的,也根本沒認出來。只能說這易容換貌的本領實在厲害。等有了機會,我也得學一學。到時候扮成八十歲老爺爺,到了哪里一開口都是‘老朽’,比整天喊這個大哥喊那個大爺的舒服多了。”
鐘離說:“聽起來,你們二人也是才認識的。”
“是啊,算起來,也就……也有些天數了。”洪辰數了數,卻發現算不清認識季茶到底有多少天,仿佛也就前兩天的事情,又仿佛過了好幾年一樣,“我與他初遇之時還是夏日,而現在已經入秋,晚上很涼了。”
鐘離說:“其實按照云州氣候算,如今還是夏天。天威城偏北一些,秋天來的早些。”
洪辰說:“或許如此。我聽說在比天京更北的地方,連夏天都很涼快,到了冬天地上還會鋪起及膝的大雪。我從小到大,見過的雪,最厚也就沒過腳踝而已。”
“說起雪,我很久沒有見過雪了。越國從不下雪,我幾乎忘了踩在雪地里,會是個怎樣的感覺。”
“越國?那似乎是南方的國度。”
“是,云州正南邊便是越國青州,西南則是荒州。”
“你從前在青州還是荒州?”
“都不在,我在越國最南方的蠻州。那里的水土人情,飲食風貌,與云州這種中原地方十分不同。”
“哦?有什么美味吃食么?”
“那里終年如春,水果長勢極佳。紫黑色的葡萄,火紅的柑橘,都比北方的要好吃許多。尤其是一些北方壓根沒有的特產,別有一番風味。我最愛吃的便是當地人喊作鳳梨的一種水果,味道酸甜可口,倘若搗碎榨汁,只嘗一口便會滿嘴生津。”
洪辰暗暗想象起鳳梨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梨,接著問:“蠻州離著此地遠么?”
“足有數千里之遙。”鐘離說,“蠻州雖隸屬越國,但不甚開化,不似青州那般已和中原云州無異,他們那里不少人,至今還披發赤足。有些部落的,連衣服都不穿。”
“這我曾聽說過。”
洪辰想起季茶所言,最南之地的人有“披發文身,赤身露體”的習俗,恰與鐘駝子所說契合,不由更為神往,心中反而糾結起來:等入了冬,我是去天京以北看大雪好,還是去南方蠻州吃水果好?
鐘離幾番交談,發現伐竹客此人見識甚少,與那采茶人更是不怎么相熟,耳中又聽得隔壁采茶人睡熟的呼吸聲,便趁著此機會說:“伐竹客,其實不是我挑撥,你武功如此厲害,天下何處去不得?為什么要給那采茶人鞍前馬后的?”
洪辰說:“我們二人合作,能做許多一個人做不到的事。”
“嗨,他也就糊弄一下你,實際是把你坑啦。”鐘離接著道,“你瞧瞧,你跟著他,如今已到了被大虞歸義司通緝,身份還被懷疑成魔教教主的地步。駝子什么事沒經歷過,什么人沒見過?你若是跟著駝子做事,一定會做出比跟著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更大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