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接過拜帖只覺得好笑,方才還與攝政王吟詩作對呢,這會兒又繞了個彎子來求她?
況且,裴松才剛與她認識,就不怕她私壓了拜帖?恐怕他不僅僅是找了她一人幫忙吧。
忘憂還以為裴松必不是汲汲營營之人,不屑于投名帖這種事。現在看來,是她看錯了。
可一抬眼撞見他的眼,如清泉一般明亮,雖柔卻韌,又不似那些貪圖虛名的小人。
“裴兄如何知道我認得攝政王?”忘憂聲音漸低,總覺得身后有目光灼灼,再向楠亭那兒望去,這目光又沒了。
王鈺依舊一副興奮的模樣,甚至真把自己當成男子,與他們一眾人稱兄道弟起來。
裴松望著遠山,頭頂偶有幾只飛鳥盤旋而過:“公子衣料必是富貴人家才負擔得起,通身氣質又不似小門小戶。再加上這場詩會是朝堂上下的關注點,你與表弟這時前來,不只是交朋友吧?”
她的確不是,可王鈺真真切切是來湊熱鬧的。
“裴兄多慮。”忘憂輕松地擺了擺手,舒展著胳膊,“我們不過好玩,真的是來交朋友的。不過這拜帖,我一定會給你送到。”
“多謝。”裴松又做了一揖。
“裴兄與趙兄一樣,皆是為了報國而科舉?”忘憂言語間帶了幾分試探之意,在裴松聽來,卻是更多的好奇。
“說一句不知輕重的話,我是為改變如今的寧國而來。”裴松說得淡淡,倒有幾分宇文淵的神態,可他沒有宇文淵的冷意,更多的是溫潤間藏著鋒芒。
他的回答讓忘憂眼前一亮,敢對剛認識的人說出這句話,他的膽識必不一般。
“恐怕這話滿朝大臣無人敢言,裴兄切莫對其他人說道了。”她的話又側面印證了裴松要改變的“如今之寧國”迂腐怯弱,果見他嗤笑著搖頭:“在下這話也只對你說過。”
只對我說過?
忘憂眨了眨眼,不知該如何作答:“既然裴兄這么敢說,那我斗膽還想問。”
裴松靜靜望著她,示意說下去。
“倘若你入朝為官,會投哪一派?”
如此露骨又敏感的話題也只有他二人敢談論。身后便是一眾文人墨客,竟亦不擔心被他們聽去。
裴松聽罷心里泛過一陣漣漪,原本心如止水,便被她一句話震蕩開。他望著她烏黑蘊光的雙眸,一瞬間覺得此富貴公子不止表面那么簡單,其膽氣不可低估。
“無門無派。”裴松回答地干脆,“但若有人叫我真心欽佩,必會真心相隨。”
多少士人為官前也曾堅定地認為自己不會為利益所擾,可為官數月數年后便被官場同化,官官相護也是這些人最厲害。裴松,倒叫她多了幾分期待。
“像裴兄這樣的人才,必是各派追捧的對象。”忘憂觀察著裴松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拱手道:“過獎了。”
忘憂歪了歪腦袋,骨頭里便有細微聲響傳來。她伏案讀書回復書信已久,缺少鍛煉,明顯覺得精力大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