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很早以前就下了拜帖,想在津門揚名立萬,最先需要維護關系的就這位鄭老前輩。好不容易人家有了回應,早早的提著演武的八斬刀過來,站在鄭家的后角門候著。
估摸著到了約定的時辰,剛要敲門,一個鄭家的仆人氣喘吁吁的從街邊跑過來,“是陳師傅嗎?我家老爺正等著您呢,請跟我來。”
人是站在后門的,但特意從前門繞進來,雖然麻煩,但卻是一種尊重。陳識不知道鄭傲山為什么突然這么看得起他,但這個開端很良好,他很高興。
跟著引路仆人緩步走進大堂,陳識突然發現鄭老爺子是和一個年輕人一起在等他。
陳識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角色,他來府上演武,鄭傲山不會紆尊降貴和他親自動手,派門下的年輕弟子交戰,這不奇怪。但這年輕人卻就坐在鄭傲山旁邊的椅子上,與他平輩論交,這就很奇怪了。
鄭傲山笑著站起身來迎客:“陳老弟啊,快來,快來,任老板都等你半天了。”
任老板?誰啊?從未聽過。陳識一頭霧水的走進大堂。
任飛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他:“我在南國做生意的時候,遇到了你哥哥。他聽說我要來津門,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陳識和老三本是親兄弟,家住廣東號稱九十九樓,祖上基業殷實。因為一場兵變,祖業盡毀,兄弟失散,老三流落江湖成了麻匪,陳識去了南洋謀生。
陳識讀著哥哥的家書,眼里逐漸濕潤了,但他素來要強,通紅著眼睛略微哽咽,拱手謝道:“多謝任老板。”
鄭傲山很會做人,拍拍陳識肩膀:“老弟,得家人音信應該高興才是,難得今日這么喜慶,我在起士林定了位子,咱們邊吃邊聊。”
起士林是津門頭牌西餐館,里面的惠林頓牛排尤其一絕。任飛是吃不出來這里面大褐菇和小褐菇的區別,但熟肯定是保熟的,而且能用正宗拉菲紅酒來做搭配。
三人都是練武之人,很隨意就聊起津門武行的往事。
任飛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我印象中的津門是在街頭設下擂臺,各門各派簽了生死狀,然后以命相搏的地方。習武之人弱肉強食,優勝劣汰。”
鄭傲山笑著搖搖頭:“那是老黃歷啦,在我八歲剛入門習武的時候,還有生死狀這一說。那時大街上到處都有人比武踢館,一天能有三四場,打的頭破血流。
沒辦法,那是教拳的師父全靠徒弟們的學費過活,各地過來開館的武師莫不如此。后來武行漸漸成了規模,才有了現在的規矩。有商會贊助做名聲,有政客支持做政績,大家也就不會再打生打死了。”
任飛切著盤中的牛排,笑道:“津門不是當年的津門了,沒有生死相搏,大家都是一團和氣。看上去欣欣向榮,有了規矩,實則像一灘死水。鄭大哥是從當年走過來的,應該也感觸頗深吧?”
鄭傲山點點頭:“不但有了明面上的規矩,而且不成文的規矩也不少。不教真東西已經是約定俗稱的事,踢館打不過五家也是約定俗稱的事。
其實有些規矩本來是一件挺好的事。二十年前津門武行有一位奇人,人稱柳白猿,他神箭無雙拳法超群,依靠一己之力調停行內糾紛,設下這許多的規矩。三年前他突然失蹤,這些規矩就慢慢變了味道。”
箭士柳白猿!
任飛微微點頭,繼續道:“我聽說過他。估摸是年紀大了,箭法沒了準頭,無法服眾;也可能有人看不慣他左右武行大局。他失蹤以后,鄒會長就乘勢而起了?”
鄭傲山點點頭,手指在餐叉上來回撥動,似乎是想把它板直。
“最開始看她先夫是武行前輩,想拿她一個寡婦做傀儡,就一起推舉她做會長。可沒想到最后卻讓她成了龍了!我輩都是玩刀槍棍棒的,論合縱連橫的心機,還真斗不過那個女人。”
任飛笑了笑:“這就是女人的優勢,上善若水。你已經是天津第一高手,若是再占著會長勢力,那武行豈不成你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