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那片悠悠青草地上,淺水清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他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這感覺如此強烈,血腥味甚至直接刺激到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象個攪拌機一樣攪拌不停。
三千八百九十六個戰俘。
三千八百九十六條性命。
一念之間,就這樣全部殺光死凈。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
連下手的士兵都開始顫抖,惟有他,站在那片高墻之上,死死地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眨都不眨一眼。
他知道自己變了,在那天在戚天佑的墓前立下那個誓言之后,他就徹底變了。
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自己想保護的兄弟,他可以殺盡天下一切人。
這個誓言,他做到了。
但他卻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靈魂在飄散,注意力難以集中,以至于眼前一片朦朦朧朧,直到那聲憤怒的呼喊,將自己的精神重新又喚了回來。
“淺水清,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這個屠夫!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他輕聲說:“他醒了?”
“恩,很激動。。。已經打昏他兩次了。我說,要做就做個徹底,干什么還留這么一個家伙?”方虎有點想不明白。
“這個易星寒,以后對我們會有大用的。留著吧。”
“聽你的。”方虎做了個手勢,一個士兵再次對準易星寒的后腦來了個兇狠的悶棍。
憤怒的呼喊停止了。
從草地上坐起來,看看四周的環境。
這里是個小山坡,前面有一片樹叢,再往前就是運兵道了。他們現在位于北門關的對角,處于京遠城-北門關和南門關-北門關這兩條運兵道的夾角之中。
有樹林的遮擋,沒人能看見叢林后有一支多達八百人的隊伍隱藏其間。而他們,卻可以同時看到兩個方向的動靜。沐血帶了四百名戰士砍倒樹木,破壞道路,布置陷阱,阻敵交通,斷其歸路。這主要是為了防范京遠城的來軍。
“咱們的斥候有發現嗎?”
“屁都沒有,這一帶安靜得象墓地。”方虎回答。
“那就好,讓大家輪流睡覺,等候前方的消息吧。。。讓剛干完活的兄弟們先休息。”
“恩。”方虎點點頭。看著淺水清躺了下去,他也不客氣地躺在淺水清的身邊。
“淺哥兒。”
“恩?”
“聊聊吧。”
“切。”淺水清撲哧一笑:“哪來那么多好聊的?好好休息,沒準下一會就得上馬做戰了。”
方虎長嘆了口氣:“睡不著啊。沒準運氣不好,今天這一戰,就是最后一戰了。一睡下去,以后想醒都醒不了嘍。”
淺水清給了他一下:“別說晦氣話。”
“不是晦氣,只是突然感覺,自己早晚有這么一天。咱們當兵的嘛。。。不是陣前死,就是馬上亡。早死晚死都一樣,有話憋著不說,死的時候都不甘。”
淺水清閉著眼道:“這一仗下來,只要能活著,以后都不用擔心死不死的問題了。”
“是啊。。。軍部要是不給個咱哥幾個大點的官做,我他媽第一個不干。這可是三重天啊!咱天風人十年都沒能拿下來的關卡啊!不對,是一百年沒打下來的關卡啊!眼看著就要被咱們幾個在一天一夜的時間里給連下兩關。這事。。。想想都滋潤。”方虎樂呵呵的笑。
“恩。”淺水清繼續小寐。
“等打下了北門關,我他媽就去找個女人樂樂。”
淺水清沒搭理他。
“我是說找個相好的。。。做老婆的那種。”方虎補了一句。
“這樣好,省得你再去**女人。”淺水清淡淡回答。
“你他媽就忘不了這事了是不?**女人也比你個屠夫強,一口氣殺近四千人!”方虎笑罵。
淺水清的臉色微微一變,方虎立刻知道自己錯了:“對不起,淺哥兒。我知道你心里也難受。”
“沒什么,要么不做,做了就別后悔。”淺水清長呼一口涼氣:“老實說,你現在是不是有點怕我了?”
方虎立刻點頭,后腦勺在草地上磕得咣咣響:“恩,淺哥兒,我不是怕你了,我是服你了。這天底下,還真沒你不敢干的事。殺逃兵,挾持云家大小姐,殺衡長順,打南門關,殺戰俘,再打北門關。我說你他媽的膽子真夠大的,這天底下怎么就沒你不敢干的事呢?”
淺水清呆呆地看著頭頂的那片天空,看著天空那幾片云彩飄過,悠悠的說道:“有些人,人有多大個,膽有多大個。我算是這一類吧。”
“恩,你算。”方虎很肯定的點頭:“我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幫戰俘死時的叫喊。那場面。。。我好久沒有害怕的感覺了。淺哥兒,以后。。。我是說如果有以后的話,這殺戰俘的事,能不干就別干了。最起碼別喊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