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們的心情,則永遠是相反的。
一切負面的情緒,總是在被通知即將上沙場前爆發,又在那之后將一切情緒收攏,埋藏,強行壓在內心的最深處,回復他們冷酷鐵血的軍人本色。
或許,自己也該做些什么吧?雷火想。
于是,他有些笨拙地拿起筆,開始給家里寫信,一行歪歪斜斜的大字就那樣在紙上顯現出來:“父親大人,兒在戰場已經殺了三十多個敵人了,要不了多久,兒就能成為百人斬了。到時候,兒就是英雄,你就是英雄的父親。。。。。。”
想想又覺得不好,轉手涂掉后咬著筆哭思冥想用詞用句。
“兒子這次上戰場,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爹你自己在家里要好生保重,好好照顧娘親。。。。。。”
想想又覺得這話說起來太羅嗦,不象個軍人該說的話,想涂掉,偏又有些舍不得。
想學淺水清那樣說話條理分明,卻怎么也揣摩不出詞句。他是苦出身,能認識字已經是很少見的了,要想再學那斯文說話,卻是怎么也做不到了。
在他看來,寫信比打仗要難得多了。
無雙正在營里擦試他的大弓。
他的床鋪上,一支支細長箭支整齊擺放著。床頭前還生了火,上面掛著個小藥罐,碧綠的藥汁翻滾,呈現出死亡的幽藍。
將藥罐取下,無雙很小心地將手中鋒利的箭頭浸泡在藥汁中。
原本閃爍著鋒利鐵光的箭尖,在藥水的浸泡下逐漸失去了懾人的寒芒,變得黢黑黯淡。
將箭取出來,冷漠的眼神盯著那些箭頭,無雙的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沖動。
如今這箭,失去了那光芒的鐵色,卻擁有了致命的奇毒。
但在無雙的眼中,這些毒現在也不過如此而已。
淺水清說得沒錯,戰爭,才是殺死一個人最猛的毒藥。
箭上的毒,殺死的只是人的生命。戰爭的毒,殺死的卻是人的良知。
一支箭,一次只能殺一人。一場戰爭,則動輒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死者失去生命,生者失去仁慈。
好吧,就讓自己回到曾經的少年時光,回到那曾經在叢林中自由捕獵的年代中去,將整個世界看成一片叢林。在這片叢林里,只有兩種生物。
一種是可供利用的,是自己的同伴,一如叢林中的獵犬,自己最好的伙伴。
一種是可供食用的,是自己的目標,一如叢林中的豺狼虎豹鹿羊牛馬,不管是強大還是弱小,都是自己裹腹充饑的對象。
曾幾何時,渴望拯救天下的心思,逐漸被這陰暗殘酷的現實所粉碎,代之而起的,是掙扎求存的**,是冷酷嗜血的靈魂。
“象獵人般狩獵,殺死每一個敵人,絕不給他們翻身的機會。”無雙在口中喃喃著,眼中迸射出如鐵精光。
血已冷。
碧空晴曾經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如一片冰湖,湖面已經結冰,任你投進千萬顆石子,卻無法讓冰面有絲毫波動。
然而他妻子死去的消息傳來的那刻,冰面上立刻裂出無數條細紋。
這則消息是他在接到出征令前的那刻,由天風人在止水的細作傳回來的。這兩個消息的接替,當真及時,以至于碧空晴的心情剛為妻子的死所觸動,轉眼間又為復仇在即而驚喜。
他曾經以為久經沙場的自己不會在乎一個女人的死活,但當消息傳來時,他腦中浮現的卻全是妻子的身影。
原來,感情也不是那樣輕易就可以抹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