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最終沒說。
他的身體不允許他說,他也不認為說這些就一定會有用。
所以,他終究只是道:“在我的家鄉,曾經有過千百年的屈辱史。無數次為外敵所攻陷,一次次的被人打進國門。所有的英雄,都是因防御外敵而成名,卻幾乎找不到幾個打出國門的英雄。曾經有位皇帝,有過一統六國的偉大功勛,結果后人的評價,卻是殘暴兇厲。曾經有位草原之王,打出國門,揚威域外,卻因為不是本土中人,而不為所動,甚至譏笑他粗魯莽夫,不通文略,手段粗蠻。于是,我發現原來所有的能為國家開疆辟土的偉人,原來歸根結底,都是一些殘暴狠毒兇辣狡詐之人。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我卻相信,或許惟有這種人,才擁有殺出一片新世界的氣魄與能力。”
說到這,他看著清心,還有他身邊的那些戰士,緩緩道:“那一段段歷史,我曾經反復的讀了又讀。我發現我早受夠了被人侵略的歷史,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去進攻,去開辟,去做那殘暴的人,而不是那被人殘暴奮起還擊的英雄。”
“所以,我摒棄道德,拋棄善良,我拿起武器,揮舞屠刀。我無法改變歷史的發展必然性,但我卻可以站在那潮流的浪尖之上。因為我若不去攻擊別人,則就會有人攻擊我。這是必然的,無可改變的。既然如此,就由我,來做那個進攻者好了。”
“我很慶幸,我來到了一個強大的國家,給了我可以縱橫來去的基礎。所以,我甘做屠夫。這世上總有人要做屠夫的不是嗎?就象是止水已經注定的命運。這個國家已經注定會亡,不是亡在天風人的手中,就是亡在民變百姓的手中。”
“當忠誠的小船無處可去時,不妨拋棄一切狹隘,尋找那最可依靠的港灣停泊,如此,方可在海浪滔天中有一處棲身之地。歷史如潮,國事更迭本是常事。看多了,看慣了,也就會淡漠生死,無謂忠奸了。”
說到這,淺水清突然笑了。他笑道:“這種用利害關系和歷史必然進程來解釋一切的說法,有時候很難讓人接受。但事實卻是,它是最真實,最正確的。。。我知道你們聽不懂,就算聽懂了也未必會接受,不過沒關系。因為以后,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的。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們退下吧。”
十名止水戰士同時恭身施了一禮,然后有序地退出房門。
最后一個離開的清心,在輕輕關上房門時,深深地看了淺水清一眼。
他什么多沒說,但他的眼中,卻流露出一絲欽佩。
他的確聽不懂淺水清在說什么,但是那一刻,他卻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人,真得不僅僅是個所謂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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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駐守的止水士兵依然站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絲毫的動靜。
淺水清房間中的燭火微微晃了一下,然后熄掉。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方虎站在房頂之上,身后跟著的是夜鶯。
他們默默注視著,注視著每一名止水降卒的動靜。
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有用,如果那些止水人想殺人,自己現在趕去,怕是根本來不及吧?
可是無論如何,他們卻無法就這樣離開。
在整個城守府的東方,西方,南方,北方,沐血,雷火,無雙,他們都在那里靜靜守侯著。
他們在等待,等待一件他們希望永遠也不會發生的事。
他們在守侯,守侯他們的將軍能安然歸來。
今夜,無人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