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云樓主亦在龍一另一肩頭拍了一把,笑了笑,示意他少勿安躁。這才上前幾步,對著那錦衣少年細語盈盈。
那少年偏了偏頭,對著龍一狠狠的瞪了一眼,哼了一聲,做了下來。
黃樓主找了把椅子,坐在那錦衣少年身側,對著臺上指指點點,惹得那少年呵呵輕笑。
似乎這眼前事早已若浮云般消失無蹤,可龍一卻沒了聽戲的心事。
說起來上一次隨師父來此聽戲,那時他年幼無知。被師父那光腦殼里的齷鹺勾當一激,竟忘了兩世為人的穩重,荒唐間登上戲樓,竟被那日臺上伶人調戲的面紅耳赤,笑翻了一群人。
若不是前世坎坷做底,龍一早有了輕生的念頭。可事后一想,師父這么做自有他的深意。
男人就當身穩如昆山,心靜似嵐水,才能修身養性,行俗人不行之事。若魯莽煩躁,與那斗牛何異。
再一想,臨行前師父所贈一字,忍。龍一胸中豁然開朗,就連眼前的人影,耳畔的樂聲,都一下子變得明媚如春。
春風過鳳凰,萬物自明媚。還有什么煩惱能勝過春天歡快的腳步呢?
此時臺上一武生錦衣蟒袍,手持丈八長矛,正與一伙惡人激斗。
只見臺上刀光劍影,兵刃交擊聲不絕于耳。那武生神勇無比,只幾個回合就把那伙惡人斬于矛下。
突然遠處馬蹄陣陣,箭雨嗖嗖,顯然有強敵追來。
武人舉矛長嘆。
“天要亡我,呀呀呀,好……恨……”
恰在此時,鼓樂聲轉緩,一圓潤高昂悲涼女聲尤幕后傳出。
“奴猶記夏王百戰染血衣,奴猶記夏王獨騎戰蠻夷,奴猶記滄水浮舟沉千萬,奴猶記昆山將士淚獨涕。
可恨吶……,恨吶……”
聲未落,人已至。
龍一本以為,會上來一個鳳冠霞帔、柔弱斷腸的俏佳人。誰知這次上來的竟然是一個鎧甲血染、不讓須眉的花木蘭。
他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這個女子不尋常。
只因記憶里的蘭玉兒亭亭玉立,千嬌百媚,可如今再見,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可身上的氣勢卻少了嬌柔,多了豪邁。
若不是張口清唱出的婉轉女聲,龍一真以為自己是瞎了眼。
那女子身后跟著幾位衣衫破爛、渾身血染的殘兵。
等到來到錦衣蟒袍的武生面前,她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君臣之禮,接口又唱。
“恨奴家不是男兒身,不能赤臂上陣前斬盡蠻夷首,恨夏王不惜英雄血,孤膽闖敵營長矛如雪。
大王吶!今江東父老男兒猶在,留得青山何患無柴。”
那錦衣蟒袍的武者仰天長嘆一聲,又俯首輕撫英女肩頭。
“虞姬……吶!他人隨夫享盡天下榮華,花前月下。姬兒跟王戰盡大夏諸侯,銀甲染煞。
長嘆春歸冬來,雪冰無情,那知伊人紅妝,夢里飛沙。
恨吾一世英勇,擋不住蟲蟻橫流,到頭來,為伊遮不住片瓦。
罷、罷、罷,今日陪伊沉睡滄水里,也算的赴死同穴親如一家。”
一霎那。
武者灑淚,哀兵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