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站著,甚至屈著膝蓋,讓那兩位老人揮拳的時候能夠順手些。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撫平他們年老失子的痛苦,讓你老人的拳頭的刺痛蓋過胸口的絞痛。
他錯了嗎?
沒有錯。
蘭玉兒錯了嗎?
也沒有錯。
兩個老人錯了嗎?
更沒有錯。
也許錯的只是這個時代,這方世界,還有這世間的規矩。
下山之后,龍一本一自己再也不受約束了,可誰知他還是和俗世之人一樣,難逃那張無邊的大網。
……
在冀先生一番折騰之下,隨著一聲長息,黃樓主醒了過來。
他圓睜著雙眼,眼球一動也不動,仿佛兩個別遺棄的黑珠,再也沒了留在主人手上時的光彩。
“老黃,你,你總算醒了,可把人嚇死了啊!”
冀先生抹了一把鼻涕,又隨手把鼻涕抹在黃樓主的肩頭。龍一知道他是無心之舉,因為自己這個罪魁禍首好不曾遠離。
“滾……”
冀先生,揚了揚手,罵了一句。從他厭惡的眼神里,龍一能夠看出,自己似乎就是這人間禍患,甚至不如一坨屎。
他木然的站著,木然的想著,木然的應對著一切。
‘再也會不會去了,回不去!’
他在心里哀嚎一聲,這種感覺連死都不如。他第一次深切的感到麻木不仁、行尸走肉這幾個詞的分量。
“你唉!老冀,你別罵了,也別打他了。其實,其實……,我走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躺在地上的黃樓主突然開口了,一雙老眼嘀答答落下兩行濁淚,沿著那還算的光滑的臉頰一路橫行。
“老黃,你是不是甩糊涂了?”冀先生咬著牙,轉過頭望了龍一一眼,又咬牙切齒的恨著。
“他個死娃子,殺了玉兒,你說說,玉兒那畫中人一樣,他就下得去手,嗚嗚,他就不死個人啊,你所算了,就能算了?
不行!”
他躬起腰身,擦了一把臉,把鼻涕眼淚涂的滿臉都是,卻是不管不顧。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依然,你說說,我今后要是想聽戲了,可得到哪里去找,你說啊!說啊!”
他沙啞著喉嚨,竭盡全力的嘶嚎著,讓脖間的老筋一根根暴起,一手握著老拳,如同一只暴怒的猛虎,眼神里全是冷森。
就在這時,那躺在地上的黃樓主伸出一只胳膊,緊緊的抓住了冀先生。
“老冀,你別去,這事真不怪他,怪我。我那幼女早在五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我怎能不知,她墳頭上的碑是過親手埋下的,怎能有錯。”他近乎呢喃,又似乎自語。
“這……”冀先生大張著嘴,連缺掉牙齒的豁口也清晰可見,卻說不出來第二個字。
“三年前,玉兒來花戲樓尋人,我以為她沒有死,可我知道我是騙自己的。嘿嘿。”
黃樓主忽然嘿嘿一笑,把粘在嘴角的鼻涕吹的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