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嚴毅為文霜忙碌的畫著圖紙時,文萱房中,正上演著另外一幕。
文秉昌從衙門回來,本就生了一肚子氣。
府衙中,因為受到谷刑刁難,偏偏人家官大一級,又有著不小的背景,他也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其實暗中,他便早已與本州通判柳修,一塊收集了谷刑的諸多罪證,準備皇帝親臨薊州時,當面彈劾。
按理說,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石文義,乃是劉瑾的親信,而劉瑾與谷大用,共為皇帝親近的內侍,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兩人無非爭寵而已,還沒有太大的利益沖突,甚至兩年后,他們還將共同經歷一場生死患難。
文秉昌作為錦衣衛百戶,谷刑又是谷大用族弟,兩人也應該沒有多大矛盾才是。
只是少有人知道的是,文秉昌乃是前不久,才被罷免的前錦衣衛指揮使,牟斌舊部,對劉瑾與谷大用等人,早就心有不滿。
文秉昌雖仍為錦衣衛,可如今的立場,可以劃歸到文官集團。
而柳修,則是當今的戶部尚書,韓文的學生,前不久,韓文因為接受李夢陽建議,上書彈劾劉瑾等內侍后,便作為文官代表,徹底的站到了劉瑾等人的對立面。
文秉昌郁悶的回到家中,佩刀都還沒解下,便聽到下人嚼舌,當知道了自家女兒,竟然不顧廉恥的從大街上找了個郎君后,怒火之下,幾欲殺人!
雖然說州府衙門下了公文,欲為皇帝征集未婚女子,可文秉昌畢竟還掛著六品官,就算有個未出閣的女兒,又有誰會來調查,主動上門抓人呢?
他實在想不通,女兒為何會這般作踐。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文萱冷冷一笑,看著文秉昌將繡春刀,直接扔在了桌子上,打散下了一半的殘局,倒是一點也沒有害怕。
兩人之間,似乎沒有一點書中所寫的那樣,女子在家從父之類的情況。
文萱扔掉手中的棋子,取出繡帕擦了擦手。
“你是要像對待我娘那樣,也將我抓到你的招獄之中嗎?”
這句話明顯刺中了文秉昌的內心,原本怒發沖冠的姿態,瞬間萎靡了下來,赤紅的雙眼,也變得沒了神采。
許久之后,他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沮喪般的坐在了椅子上。
“這么多年了,你還在怪我嗎?”
文萱沒有回答,只是斜眼看了看他,臉上看不出多少斑斕。
“你知道,當年……”
“當年的事,我不想再聽了,你到我這里來,想說什么?”
文秉昌看著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女兒,再次輕嘆一聲的說道:“我雖然沒用,可依然能保護得了你們姐妹,你又何必去大街上找那些不相干的人,你知不知道,此事一旦傳出去,毀的可是你一輩子的名聲!”
兩人四目相對,文萱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抹復雜之色,卻又匆匆錯開眼神。
“我知道……”
“知道你還這么做?”文秉昌嘴里,依然是責備的話語,可語氣上,卻沒了方才的鋒芒。
透過半開的窗戶,對面的屋檐下,兩只燕子,落在巢上。
文萱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似乎沒有聽到父親的責問,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澀……是啊,她到底是為了什么,是因為那個人嗎?
……她如此這樣詢問著自己。
良久之后,她的眼角,閃爍著點點淚光,背對著父親,她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文秉昌佝僂著腰背,落寞的離開了,文萱閉起雙眼,終于沒忍住,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滑下。
將棋盤重新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