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那位,又是什么樣的看法?”道士繼續問道:“這是他的酒葫蘆吧,能給我看一眼嗎?”
秋月涼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上了酒葫蘆。
中年道士輕抿了一口,臉上表情不曾變過,卻讓整座大殿帶上些許黯然:“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嗎?畢竟,我也算是你的長輩。”
“好。”
這畢竟是書劍白的師傅,秋月涼很難說出一個不字。
離開大殿,走進了長廊,在唱廊的墻壁上,鑲嵌著一尊尊盤坐蓮臺,雙手合十的佛陀。
“這是萬佛廊。”中年道士介紹道:“也是這佛頂宮的一處奇觀,在許多年前,總有游客到這里來參觀。”
秋月涼并非游客,也不是來觀景得,對這些自然沒太大興趣;可道士一路上都不厭其煩的去講,從長廊頭講到了長廊尾。
許是太久不曾和人說話,一開口便停不下來。
“一段走廊,總是有長短的,無論你走的快與慢,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人生也是一樣的,無論你留戀與否,都沒辦法回頭。”
道士推開一扇門,一步踏上了峰頂;秋月涼緊隨著登上山,再回頭那扇門卻不見了。
“人生是一條單行道,沒有回頭路的。”道士立在峰頂,似乎是想告訴秋月涼些什么:“就像劍白,他選擇了你,便再也無緣長生,是永遠改不了得。”
“你瞧那座峰。”他指著與此峰相對的牛首山另一峰,輕輕一揮手,那座大山便悄然不見,變成圓拱形的巨大宮殿,這一手比之上天入地移山填海,高明了不知凡幾:“哪里曾是我的道場,可一覺醒來它卻不見了,在第四紀最輝煌的時候;我沒辦法讓它回來,就算搬一座山,插在哪里,它也不是原來的山了。”
“從第四紀中葉,一直活到第五紀,我一覺醒來,這世界都沒了。”中年道士聲音還是那么淡淡的,沒有起伏,似乎從他的喉嚨里發出來的,便只有這一種音調:“我也曾入過紅塵,曾是幽棲寺,法融老祖座下聽禪的那個小和尚,隨岳大將軍抗過金兵,陪三寶太監一同出過海。”
“可,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沒有人能陪我走到最后。”中年道士說著,兩行清淚便順著臉頰滑下來:“我也想救他們,讓他們都回來,可是孩子,我做不到啊;法融師父次次經歷發瘋死亡的那一天,隊長只有在傍晚的時候才能出來吃吃酒。”
秋月涼默然不語。
“生命學第一定律,生命是守恒的,它不會憑空的誕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只會從一種形式的生命轉換為另外一種形式的生命;生命學第二定律,生命不會自發的從低級生物轉移到高級生物;想扭轉一個人的死亡,便只有更高級的生命形式,長生才可能做得到”中年道士繼續道。
“得到了的美好,再失去是最痛苦的,尤其是在你無法挽回的時候;我不想劍白同我一樣,所以不讓他入紅塵,可沒想到這孩子如此決絕。”
“可劍白他救了我。”秋月涼道。
道士:“你當時還沒有死,盡管如此,劍白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秋月涼定定的看著中年道士,緊緊的攥了攥自己的刀,沒有說話,表達的意思卻很清晰,你自己不就是個長生者嗎?
她一個從北海殺出來的瘋子,也不是不敢向仙人揮刀。
“且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個長生者,就算我是,也不會去救劍白,因為如今的我要比他重要。”道士瞧了眼秋月涼,道:“孩子,收起你不成熟的想法,我是劍白的師傅。”
“把他救回來!”
秋月涼向來不是什么愛聽勸的性子,她的人便如她的刀,一樣的霸道,不留余地。
可最先到的,卻不是她的刀,而是一柄劍,一柄快到了極致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