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喪家之犬是何意義,段風自然清楚,早有心理準備的他對此不以為意;而讓他更在意的是,安紅豆手上的那個小玩意兒。
研磨時,露出安紅豆皓腕上的一串珠子,說它是珠子卻也不合適,因為它有六個面;每一面,都帶著鏤空的點,一到六各不相齊。
透過小點,可瞧見里面的紅色。
“你手腕上的,那是何物?”段風奇道。
安紅豆一愣,卻是沒想到他思緒跳躍地如此之快,而后道:“這是第四紀時的一種玩物,稱作色子,或者叫骰子。”
“原來,這就是骰子。”段風了然。
“你也知道此物?”
“第四紀,唐朝,溫庭鈞有一詩作。”段風道。
“一尺深紅蒙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
“合歡桃核終堪恨,里許元來別有人。”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安紅豆跟著低聲應喝,卻是有些癡了:“這不是一首詩,是兩首。”
“什么?”段風疑道。
安紅豆道:“我說,這不是一首詩,是兩首;第一首講的是女子的男人有了新歡,舊不如新;第二首,說的是男子離家遠游,女子雕刻色子,寄托相思。”
“唐朝時,富貴人家曾流傳過一種玩物,將象牙制成色子,鏤空,里面放入紅豆;這就是所謂的玲瓏色子安紅豆。”
段風道:“此事流入尋常人家,自然用不起象牙,便代之以獸骨,在骨中放入紅豆,是曰入骨相思。”
“喲,小弟弟。沒想到,你懂得這么多呀。”剎那間,安紅豆又恢復了笑顏。
“他是誰?”段風問道。
墻壁上那一對挽聯,安紅豆手腕上的骰子,一點一滴背后總歸是一個人。
“誰是誰?”
“我是說,墻壁上那個畫像里的人,他是誰?”段風又問。
“不過是個負心人,何必去管他。”安紅豆笑道:“姐姐我現在呀,就只喜歡你一個人,你可不要去吃他的醋。”
負心人?
段風一愣,他本以為安紅豆那挽聯和骰子,是為了祭奠那人,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他死了吧。”
安紅豆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笑道:“不錯,我們說好了,要像合歡桃核一樣堅貞不渝,海枯石爛,生要生在一起,死要死在一起。”
“若不愿同我一起省,那便去死好了。”
“我把他的骨頭,一根根拆下來,做成色子帶在身上,又把他的肉,放在鍋里燉過;肉的味道不好,有些搔澀,我還是全都吃了。”
“這樣,就可以永永遠遠,在一起。”
“你可不要做負心人,這樣,姐姐就只能讓你跟那個負心人一樣,和姐姐永遠在一起了。”
安紅豆仍然在笑,一雙眼睛如潭死水,不見波瀾,烈焰般的紅唇,在燃燒,在跳躍,不斷閃爍著最灼熱的光。
可這光,卻那么刺眼,讓人遍體生寒。
段風很冷靜,自進入金陵后,他第一次這般冷靜,因為在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來自幽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