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城看著她手腕戴的翡翠鐲子,一眼就看出那可是很矜貴的東西。他不知道朱玉琴這進門前后語氣的轉變,是不是在賭氣。
哪個丈夫抽鴉片不是敗家的事,做得出一件敗家的事,就能做出十件敗家的事。如果自己的太太不以為然,那肯定才不正常。
看來這少奶奶一直是在生自己的氣,說不定兩人分房而住,也是因為這事。
柯城接過那張紙一瞧,原來是黃郎中寫的藥方子。里面第一個方子,是個解毒升陽氣的藥方;第二個方子倒是比較特別,是由杜仲、川貝母等幾味中藥再加極少量煙土的膏方。
柯城其實聽黃郎中說過,這第二個藥方子是戒毒用的。上面詳細寫明了,煙土最好是用“云土”,藥方子十天為一個療程,“云土”的用量兩日一酌減,直至最后完全不加。
柯城平時經常跟那些有錢人打交道,對有錢人推崇的養生之道,那也必須要學習了解。
所以,他覺得這第二個方子比較靠譜。如果自己要戒毒,最好是依這個方子來。靠第一個解毒方子,自己根本擺脫不了對大煙的依賴。就算自己可以憑借個人意志,在沒有藥物幫助的情形下戒斷毒癮,但過程實在太艱辛,而且,這戒毒藥方不是現成考驗這位少奶奶的機會嗎?
他把藥方子遞給朱玉琴:“你給我準備第二個方子的藥吧。”
朱玉琴的反應很微妙,但柯城還是抓到了她平靜外表下的驚訝。
自己說的話很令人費解嗎?柯城不動聲色的看著她,朱玉琴輕聲問道:“少爺要準備戒了嗎?”
“當然……”
朱玉琴看他語氣堅決,倒有些局促起來。她說道:“其實,這事也怪我……”
“怎么講?”
“少爺暈倒后,我才從陶管家那里問到,上次我給少爺買的煙膏不對……那些煙膏都是‘川土’,不是‘云土’,陶管家專門找人認過了。”
柯城納悶了,“這有什么分別?”
“我聽陶管家說,這兩種東西差別可大了。‘川土’抽久了,就是容易出毛病,‘云土’要保險得多。都怪我被人忽悠,買錯了東西。我已經叫人去娘家拿上好的‘云土’來……”
柯城一聽,眼睛都瞪大了。說了半天她是在自責?還是在勸自己不要戒毒啊?
“不管什么土,我以后都不抽了。你照方子給我配藥。要是勞駕你了,我讓丫鬟去……”
柯城臉色和口氣一變,再看朱玉琴,她表情十分的復雜,眼神慌亂起來,說的話很順從柯城:“我沒別的意思……”
柯城此時覺得,朱玉琴可能并不是個心思很復雜的人。
他這個判斷有自己的理由。柯城自認,自己識人無數,深度剖析人更是自己術業。在自己那間咨詢室,來過許多人生經驗豐富、事業跌宕起伏的男女,他們在社會各階層和領域,有成功有失意,有不同的性格特征……這讓自己形成了識人的獨到見解。
柯城認為看人一定不要被外在氣質迷惑,看人一定要看談吐,看人在應激狀態的反應等等。
比如這位少奶奶,她在老郎中和自己給她臉色的情形下,第一個反應都是妥協和示弱,這很難裝出來的。說明她還沒有歷練到可以應付這種場景,流露的都是自己內心直接的反映。
柯城不說話看著她,才覺得她在真正面對自己時,眼眸里還是有溫柔和關切,眉宇間也沒有什么不可捉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