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說說看。”
“我搬來之前在虹口那邊,我跟虹口那邊的日商有交道,他們很講信譽的。在上海做事,別人說第一等的是跟英美洋鬼子打交道,第二要跟日本人打交道。其實在亞洲,日本人才真正有影響力。”
“這話倒是有點道理。不瞞老兄,我前段時間到四川,準備從印度那邊弄點藥品過來,結果,到的貨有一半都過期了。英國佬真是坑人啊,我跟朋友都損失了不少。”
“怪不得你老弟丟下弟媳跑那么遠,其實,你要是想要藥品,只要出得了價,我在上海灘也能幫你的忙。”
“早知老兄的神通,我就不用跑那么多冤枉路。為弄點藥,我是焦頭爛額啊。”
“那你日語是怎么學會的?”曾月微好奇的問道。
“以前在北方讀書的時候,在天津日租界一家俱樂部遇到一位日本的商人。他叫……叫土肥原賢二,好像是這個名字。此人學識淵博,會好幾個歐洲國家的語言,還會天朝四種方言,讓我極為敬佩和深受啟發。他十分的平易近人,還力勸我學習日文,說將來必有大用。我是敬佩他的魅力,后來自學的日文,現在也算是粗通吧。”
柯城一邊胡謅,一邊仔細觀察曾月微,發現他在聽到土肥原賢二時,眼睛瞳孔有細微的變化。
土肥原賢二,在三十年代初,相繼任過日本在天津、哈爾濱、奉天的特務機關長等職,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他和他的經歷。而柯城輕飄飄的說出這個名字,表面上跟此人是不熟的。當然,聽的人要是換個角度想,就覺得又可能非常的熟。至于曾月微該如何反應,這就看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曾月微啪嗒著雪茄,煙霧遮住了自己的大部分眼神和臉上的表情。少頃,他端起咖啡杯,說道:“土肥原賢二?我在日本人中也聽說過此人,他好像很了不起,是個日本軍方人士?”
“是嗎?反正我跟他只見過一面,不至于有人說我是日本間諜吧?”柯城假意露出有點心虛的樣子。
“呃,你說哪里去了,我沒這個意思。老弟你別想歪了,我不是租界的密探,也不是南京方面的人。我在上海灘也跟日本人打交道,我會說你是日本間諜?”
“哎,出門真是萬事難啊!上海是冒險家的樂園,還真不假。”
“老弟日語不錯的話,其實,南京方面是很需要你這種人的。”
“此話怎講?”柯城覺得他在試探自己。
“我聽說,南京方面在到處招募會日語的留學生,說是招募來破譯日本密電碼的。”
曾月微懂得這個,說他不是情報人員都很難讓人信了。他極可能是故意這樣說,看自己的反應如何。
“我對政治不感興趣,你看我也不像一個喜歡搞政治的人吧?”
“這誰也看不出來啊。這真正搞政治,搞情報的,比如那些地下黨,誰看得出來啊?”
“老兄說得太玄乎了,我不信,在我周圍還有那么多搞政治和搞情報的人。”
“我就搞情報啊……”曾月微吐著煙圈,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柯城一愣,他這么快就說啦?
“老兄是間諜?”
曾月微笑道:“哎,什么間諜不間諜的,在上海灘搞情報的人多了去了。全天朝,除了香港就是上海,這里情報可是商品,有時是價值不菲的商品,誰搞到情報不買賣啊?你想搞到情報還不容易呢。”
柯城知道他說的其實也是實情,上海這地方,報紙除了《申報》和《新聞報》等幾個大報外,其他報紙大多不靠譜。為了提高報紙銷量,有些小報紙常常還胡編亂造一些假消息,甚至聳人聽聞的假消息。
而真正需要情報,需要各方面情報的人和組織,很多是私底下進行情報的交換或買賣。這些情報中,涉及經濟、政治、外交、軍事等各個方面,至于真假就需要自己甄別和看交易對象了。
這也跟上海特定的狀況有關,這里租界面積廣大,外國人多,信息來源渠道也多,情報需求也多。
曾月微自稱搞情報買賣,極可能是耍的一個滑頭,柯城當然不會信他。
總之這一個回合的試探,只能說疑慮更深而已。要確認曾月微是日本間諜,并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么角色,僅憑閑聊天的觀察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