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輛從敦化開往吉林市的公汽,車上是有專設的售票員售票的,韓烽和姜龍兩人雖然沒有座位,可給的錢卻和坐票是一個價。
這讓韓烽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黑心商家。
姜龍倒是自顧自的樂呵,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一臉驚嘆的神情,就差把“土包子”這三個字烙印在自己的臉上了。
這時拉著扶手,站在韓烽和姜龍旁邊的一位年輕人忽然開口道,“你們兩個是中國人?”
韓烽稍怔,立馬明白能問出這樣話來的人會是什么身份,笑道:“我是曰本人,近衛次郎,來自東京,至于這位是我的滿洲國朋友,他叫姜龍。”
“川谷六郎,名古屋,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川谷六郎伸出手,韓烽也騰出一只手來,兩人熱情地握了握。
至于韓烽,則是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巴什么話也不說,本來也什么都聽不懂,韓烽兩人說的是日語。
“原來是故鄉人。”聽到韓烽也是曰本人,川谷六郎的情緒明顯快活了很多,“我還以為近衛君你是個中國人呢!”
“怎么見得?”韓烽笑道。
“習慣,我們曰本人坐公交車的時候是很少兩只手同時抓住扶手的,還有,我們大多數時候只是把目光靜靜地透過窗外,望著車外的風景,可近衛君的目光似乎在這車內的每一位乘客身上都停留過。”
原來是這樣,小小的習慣居然引得這個曰本人把自己當作了中國人,當然,自己原本就是中國人。
韓烽不動聲色地笑道:“來的久了,也就入鄉隨俗了吧,川谷君,你應該是才來這滿洲國吧?”
川谷六郎聽了這話竟是臉色稍紅,點了點頭道:“近衛君你怎么看出來了?我是才被調往滿洲國的,我來這里剛滿一周。”
韓烽道:“原來是這樣,要看出這一點也并不難,你看周圍咱們的同鄉人,有哪些人身上不沾染點兒滿洲國人的氣息呢?
老實說,咱們的習慣的確很好,盡量不麻煩他人,規規矩矩的做好自己,可哪里有這滿洲人生活的痛快,自由自在,該怎么做就怎么做,這叫放浪形駭之外,這才是真正的沾染了生活的氣息。”
一句“放浪形骸之外”,是韓烽用漢語說的。
川谷六郎明顯有些愕然,隨即又反應過來,臉上居然表現出驚喜,道:“近衛君,原來你對中國文化這么了解,這一句我也是聽過的,好像是中國的一位先賢名言,只是一直還沒有參透它的意思,你可以教教我中國文化嗎?”
韓烽不置可否,笑道:“川谷君,你是學什么的?”
“制藥工程方面,我是以實習生身份被調任到滿洲國的。”
“原來是這樣。”
“近衛君,可以教教我中國文化嗎?拜托了,我真的很喜歡中國文化。”川谷六郎再次懇求。
韓烽笑道:“川谷君,何必這樣說,這里的滿洲人一抓一大把,你想要學習他們的文化,你可以試圖和他們交朋友,融入他們的圈子里,這是學習中國文化的最快途徑。”
川谷六郎貌似怔了怔,道:“這,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就有很多滿洲國朋友。”
“可……”川谷六郎忽然湊到韓烽耳邊,輕聲道:“我們是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