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有一條小道,兩邊同樣插著短竹,不過并不長,只有約莫三百步的距離。
小道的一頭是那能遙遙看見的南青州,另一頭面朝東海,做了一個院門,實際上也是意思意思,到真沒什么門。兩邊的門柱上寫有一副對聯,并無橫批。
上聯是以隸書寫就:處處通途,何去何從?求兩餐分清邪正。字體點劃分明,方圓相濟,輕重有別。
下聯是以行書寫就:頭頭是道,誰賓誰主?吃一碗各自西東。字體長波大撇,提頓起伏,一波三折,意韻十足。
邋遢道人姓黎,三十多歲,皮膚黝黑,胡子拉碴,身上衣物也是隨隨便便沒個講究,要不是他自己說,還真沒人能看出他是個道士,倒像是個常年在海上勞作的漁民。
小和尚真名不知,道士叫他七十二,看著十來歲,長得唇紅齒白,剃著光頭,穿著一身雪白的僧衣,脖子和手上皆有一串佛珠。脖子上的大串為一百零八顆,代表佛家的百八煩惱。手上小串為二十七顆,代表小乘修行四像果的二十七賢位。
說來,兩人能成為鄰居本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一個邋遢,一個愛干凈。這宗門不同,年紀也相差太大,怎么看都不像能搭上話的兩個人,偏偏對于這讀書一事,尤為“志同道合”。
無論什么書籍,甭管是道家典籍、佛家經文還是儒家經典,甚至是些山水游記,一國文史,實在是無書可看的時候,哪怕是從各州傳來的山水諜報,兩人都能讀的津津有味。而且見解出奇的一致,故此兩人大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感,恨不能立馬拜了把子,認了兄弟。
但是一旦放下書本,兩人就又開始不對付了。任何事情那都是爭鋒相對。小到該幾時起床早課,大到中午該吃什么,是那青菜炒辣條,還是咸魚煮粥……
總之,就是你看不慣我我看不慣你的派頭,有時候爭急了眼,大有掄起袖子干上一場的架勢!可每次到了這嘴皮子講不通,就該用拳頭來講講的時候。可憐小和尚都不及那道士半人高,每次道士開始卷袖子,小和尚這聲音也就漸漸小了下去。
只是邋遢道士有一點拿這小和尚沒轍。那就是小和尚枕頭底下有一個小木箱子,里面放有好幾本神仙打架的書,還是配有插圖的那種,無論這道士如何相求相逼,小和尚都軟硬不吃,死活不愿意與這道士同看。看著陣勢,兩人即便是真認了兄弟也不行。小和尚還總是念叨說這都是為了道士好,說什么老不泄殘精。
如此一說,讓這已經三十好幾,連姑娘都沒見著幾個的邋遢道士越發心癢難耐,可惜那匣子帶鎖,而且這小和尚只有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偷偷打開,借著淡淡的燭火、月光去瞅上一籌,看到動情處,隔壁聽墻根兒的道士還能總聽到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第二天,那小和尚總會無精打采的一整天,都不愿意念經作功課了。
小和尚望了望了日頭,有種錯覺,那就是海上的日頭都比較好,比別地兒的更大更曬人。
今天一早,本身是道士的漢子橫在床上睡懶覺的時候,小和尚已經做完了早課,搬了把椅子在墻邊,借著明亮的日頭,翻開了一本書封青藍的薄書。
漢子一聽見有動靜,一個鯉魚打挺,可惜腳滑了沒能成功,于是順勢一滾,穿上那雙破了洞的布鞋,搬起凳子就湊到小和尚身邊同看了。定眼一瞧,是一本名叫《我和娘子游江湖》的武俠。
漢子眼前一亮,嘿,這光看書名就知道是本天大的好書啊!不枉自己早起沒吃飯就過來了。
小和尚只是對漢子隨意一瞥,便繼續樂呵呵的看書了。
正當兩人看的其樂融融,身在其中的時候。東海上,一道水浪分開,兩道人影踏水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