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只當是具玩笑話。
向來笑道:“吳良身板到底弱了些,背這三壇老酒有些吃力,周先生若是得空,就幫著取走一壇好了。”
周靜之呵呵道:“我這雙手都得空,我可以一手一壇的。”
“沒聽說周先生是那好酒之人,我這酒烈,周先生不可貪杯啊。”向來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周先生還真是絲毫沒有書院院長的架子。
“這琴棋書畫詩酒茶,唯獨酒字深得我之喜愛。平日里我要為人師表,自然要克己復禮,現在沒了學生,自然要酩酊幾番,好好歇歇。”周靜之一面說著,一面走到吳良背后,一手撈一壇酒出來,一手抱著一壇。之后他望著向來道:“其實我這書箱上還可以放一壇的。”
向來只覺得有些好笑,走上前去,把吳良背簍里僅剩的一壇酒也抱了出來,給放在了周靜之背著的書箱上。
白得了三壇好酒,周靜之很是開心,笑道:“走吧,要看熱鬧也等出了小鎮再說。”
向來孤獨一生,并無妻室子女,連露水姻緣都不曾有過,雖然他不信佛家所謂的一報還一報,但是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殺孽太重,注定會不得好死,所以為了避免一個禍及家人,便干脆孤獨終老。一輩子的心血都頃注在了宗門上,僅有的愛好,便是一個酒字了,不過卻不是飲酒,而是釀酒、泡酒。
向來殺人厲害,但是精通醫藥,救人更加厲害,尤其擅長替人饋補體質、氣血。這泡出來的藥酒自然是仙家酒釀,無論口感香氣都沒得挑,最重要的是那功效,堪比神丹妙藥。向來釀酒極少,因為原材料殊為難得,都是自藏自飲,即便現在處境艱難,需要四處打點關系,但這酒卻從不送人。
周靜之身為南青州儒家學院的院長,自然知道這酒是如何寶貝。作為好酒之人,那自然跟荒野漢子見了漂亮媳婦兒一樣,都走不動道道了。
向來自己也清楚,周靜之問自己拿酒,跟別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關系,他既不是拿好處,也不是拿報酬,只是單純的喜好罷了,即便不給他,他心中也不會有任何芥蒂。
他周靜之,光明磊若,一如光風霽月。
難得見周靜之這般無賴模樣,向來不過是成人之美,寶劍贈英雄罷了。
吳良背著空背簍,走在兩人身后,這樣的周先生,他從未見過。不過,他很喜歡。
小鎮的出口在那座掛劍老石橋的南面,約莫一里地,是一條鋪著青石板的路。因為行人稀少的緣故,所以越到小鎮入口,腳下的石板便越清晰可見,越沒有被泥巴給遮住。
入口設有門廊、圍欄,邊上的小屋里常年有一個像老農多過像道人的道家真人看守,禁制任何人私自出入。小屋邊上他開墾有兩畝地,春種夏收,兢兢業業,收成極好。
有人時他是鎮子的守門道人,無人時,老農就是老農。
吳良有些后知后覺,似乎所有小鎮人都沒想過要出去看看小鎮外面的世界。即便是再不懂事,再頑皮的孩子也都不會往這兒跑,好像這道家真人是擇人而噬的魔鬼一般。事實上這道人雖然清瘦、蒼老了些,和鎮子上其他的老人外貌上并沒有什么區別。
一手抱著一壇酒的周靜之似乎看出了吳良的疑惑,他解釋道:“鎮子建立之初,便定下了規矩,能進不能出,即便是三大姓家中的子弟出去了,也斷然沒有再回來的道理。
說來,這鎮子第一批安居落戶的人,全都是大易王朝的亡國人,這其中內幕你現在倒是不需要知道。
當然,經過了幾代人,這最早的規定便慢慢沒了約束力,人性如此。但是這門口可是設有不止一座大陣,只要這守門的道家真人不點頭,哪個能走得出去?就跟你們知道的‘鬼打墻’差不多一個意思。
等昏過去的人被道人拎出來扔在一邊醒來的時候,就像是那喝酒喝斷了片。久而久之,鎮子里的人也就養成了這個習性,這門口去不得,自己遵守不說還言傳身教給了自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