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劉審禮親自帶著戶曹參軍事過來收糧。
戶曹的胥吏們拿出斗一斗一斗的量,每斗都要先裝的冒尖,然后胥吏再踢一腳。
這震出的糧食,卻跟秦家收租時不一樣,這些糧歸衙門所有,他們稱之為火耗。
承乾看的很不滿意,想要出聲,秦瑯卻眼神制止了他。
這種事情,其實很尋常更是普遍,是地方官吏們的灰色收入。他們稱之為火耗,實際上就是額外的一筆收入。
這些糧食,最后會另入賬本,成為縣衙的小金庫,上到縣令下到衙役,都會有一份,或者說,本身就是地方衙門的財政來源之一。
畢竟按現在朝廷的制度,一個縣也就是那幾個官和幾個上吏屬于國家編制,有正式俸祿的,而其它的大把胥役小吏們,其實只算是差役,是一種免費的差役,更別說俸祿什么的。
可地方也有地方的難處,一個衙門總得有個固定的班子辦事,否則天天輪轉,那談何治理地方呢,但是這些胥役班子又沒正式收入來源,自然只能靠手里的權力,弄點灰色收入了。
也正因此,這種事甚至都成了公開的潛規則了,因此就算是秦瑯這位翼國公來交糧,人家也照弄火耗不誤。
這種事情不是某個人的問題,是整個天下的問題,所以秦瑯根本沒打算跟他們較真,真要較真,也是在朝堂上從整個大局來較真。
地稅一百來石交完,得了份納糧完畢的文書。
“義倉糧也交一下吧!”
秦瑯今天可不止帶來一百石糧。
地稅是國家的田稅,而義倉糧之前也有,原先是按戶等來納的,上上戶也不過五石而已。
今年開始推行新稅制,關于這個義倉糧其實也是爭議許久,原本秦瑯最開始就是把義倉糧改地稅的,后來最終成了田租改地稅。
這義倉糧在幾經爭議后,最后終于也是出臺了新規定,最終的結果是義倉糧征收標準為地稅的一半,也是按畝征收。
畝納一升。
于是秦瑯再次納了五十來石糧,又拿到了一張納糧文書。
在秦瑯看來,地稅糧其實是國稅,這些糧食要繳入國家正倉的,而義倉糧,相當于地稅,這些糧食是要存入地方的義倉之中,并不轉運入國家正倉、轉運倉的,義倉糧實際上就是儲藏于本地,以備本地災荒戰事等情況。
“感謝翼國公積極納糧!”劉審禮很客氣的道。
“這是應該的嘛。”
新的兩稅制,是把稅分成兩次交,一次是夏收后,一交是秋收后,夏收后交地稅,秋收后則交戶稅和攤丁入畝的庸錢。
所以這次秦瑯就算完成了上半年的稅收了,戶稅錢和丁畝錢則下半年再交。
拒絕了劉縣令的酒宴邀請,秦瑯直接帶人回莊子。
回去的路上,承乾對那所謂的火耗一事,還耿耿于懷。
秦瑯笑著道,“事情不能只看到一面,你看到了火耗的不合理,卻沒看到在現今的稅制下,地方財政的困境與不足之處,也沒有看到朝廷官吏制度下,對地方上,尤其是縣鄉一級胥吏的忽視,你有空,可以好好探究一下,然后寫一個報告出來,我給你看看,然后呈報陛下,算是你的暑假作業之一吧!”
承乾一聽又要寫報告,不由的頭大。
“不寫行嗎?”
“當然不行,咱們此次下鄉,可不是來享受假期游山玩水來的,是體察民情,鄉里調查。”
“好吧!”承乾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