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瑯聽了心頭沉重。
百姓們雖然活下來了,可依然在苦撐,而且撐不住了。
沒有資本的小老百姓,是最沒有抵抗風險能力的,遇到這種大災大難,他們是最慘的一群人。
除了賣房賣地,那就只能是賣兒賣女甚至是賣妻了,但多數普通百姓,家里也只是破屋三兩間,根本不值錢,尤其是這種災年。
至于說地,其實他們又有多少地能賣?
本來均田令在關中推行的就不夠,多數百姓只分到極少地,而且多是口分田,不是永業田,這些口分田他們也是沒資格賣的。
可是不少百姓還是在想辦法賣。
口分田不能賣,那就租,把地租給地主,一次租斷或者是租個十年八年的,只收極少的租。
他們的口分田本來就相當于是租了朝廷的地,人死地收,每年交租,只是這租子極少,尤其是新稅法下,畝租才三升糧。而就算是租官員或官府的職田、公廨田,畝租都是六斗起的。
這些不多的地,是他們生活的保障,地再少,有點地終究是自己的,沒災的時候起碼能有些保障。而一旦把這口分田也租出去了,那就意味著再沒有資產了,以后只能淪落到給別人佃田或做工,更加沒保障。
可他們也只能顧及眼前。
許多人都覺得秦瑯為人較仁慈、大方,都想找秦瑯借錢借糧,或者是干脆把地租給秦瑯。
“三郎,現在外面很大貴族大戶都在趁機收地收人,價格都十分便宜劃算。口分田買斷,一畝地一年只要二斗糧,另外每年代交三升的租而已。再一次性給一石糧就行。”
所謂買斷,就是這塊本來屬于百姓的口分田,以后就只能交給地主來經營了,原田主已經無關,直到他死亡,不得收回不得改租等。
待他死亡后,這塊地由官府收回為止。
一畝地,買斷價是一次性先給一石糧,然后每年兩斗租,再代交三升賦。而一畝地,一年最少也能有一石的收益,這還不算地里能種些雜糧等的收益,怎么算都是極劃算的。
畢竟地主們出租田地,普遍是五成租,甚至是四六、三七分,地主是拿大頭的,一畝按一石算,地主都至少要收五斗租。
把百姓的地買斷拿來出租,就算一年收五斗租,那他付掉給原田主的二斗三,都凈剩下二斗七了,更別說實際收益更高。
有些人急著出手的,甚至連一次性的那一石糧都拿不全。
這種時候買地,確實劃算了。至于百姓手里的永業田,這時買就更劃算了。價格便宜,還不用擔心官府收回。
“這是趁人之危。”
秦瑯嘆道。
“可這世道如此,行情如此啊。”
災年最難的還是那些以前欠了債的人,這個時候債主追債,能把人逼瘋掉。沒錢還,那就把一切值錢的都拿來抵債,實在沒值錢的了,那就拿人抵債,兒女老婆都行。
許多人跑來找秦家,就是覺得秦瑯名聲好,就算賣,秦家估計也能出個好點的價錢。
一個年輕人跪在了秦瑯面前。
他希望自賣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