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世民是個權力欲很強的皇帝,在君權與相權的碰撞中,他直接建立了翰林學士院,以翰林學士來起草內制,強行把三品以上官員的任命罷免權都握到了自己手上,拜相、掛帥、封爵,皆由內制出,白麻相宣拜將封爵。
甚至皇帝還經常用翰林學士草擬中旨,侵奪政事堂的相權。
不過翰林院的學士們對于這些中旨,一般也都會將其發詔敕的封袋改為斜封,所書的敕字也不敢用朱筆,而改用墨筆,于是被人稱為斜封墨敕,表示此項命令未經政事堂決議,也沒有中書門下之印,但請下面遵旨奉行。
遇到不是很不合理的中旨,下面各部門也不敢違背權威極高的皇帝意思,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今天輪值執政事筆的秉筆宰相長孫無忌把中書省六位負責草詔的中書舍人,和門下省掌有封駁大權的四位給事中也請來參會,明顯就是不同尋常了。
自大唐立國起,負責出令的中書省和負責審議的門下省之間,就經常發生矛盾,不是知非不糾,就是互相責難,嚴重影響了朝廷效能,李世民繼位后就特別召集宰相們說過,國家本置中書、門下以相檢察,中書詔敕或有差失,則門下當行駁正。人心所見,互有不同,敬論難往來,務求正當,舍已從人,亦復何傷?比來或護已之短,遂成怨隙,或敬避私怨,知非不正,順一人之顏情,為兆民之深患,乃亡國之政也。
中書和門下這兩大機構,一個是負責決策出令的,一個是負責審議封駁的,兩個部門若是配合不好,那確實啥也干不了。
也正因此,李世民最后加強了政事堂的地位,改變了朝廷中樞的程序。在之前,詔敕多由中書出令,可承受者多,擬進者少,故此當時宰相議政,不是在詔旨擬定之前,而是擬定了詔旨之后才來議論。
這種議論,本身就有些不合理,也正是原先政事堂設立于門下省的原因。
宰相們的政事堂議政,成了一個對中書決策把關的地方。
李世民調整程序,政事堂雖還在門下省辦公,但卻已經改成朝廷軍國政務,決策出于政事堂,然后再交給中書省草令,再門下省審議,最后尚書省執行。
這樣一來,中書和門下兩省也不容易發生矛盾了,效率也提高了,最重要的還在于中樞決策大權徹底到了政事堂中。
雖然后來李世民覺得政事堂權力過大,于是又搞了一個翰林院出來,搞出了翰林草擬內制,白麻宣相等這些事來,但總體來說,自皇帝改革政事堂后,中樞效率確實提高了許多。
只是后來皇帝又取消了左右仆射首相次相之權,搞出了政事筆,輪值執筆主持政事堂會議,從最初的一月一輪,到后來半月一輪,再到如今一天一輪,宰相們不論本職是仆射還是侍中又或是平章或是參政,其實已經沒有主次之分了。
“今天的政事堂會議,九位宰相除了秦太尉和李平章外,其余七位都到了,另外我還召來了六位中書舍人和四位給事中,此外政事堂五房堂后官也都叫來了。”
見長孫無忌這么鄭重,大家也都凝重起來。
“是有大事發生嗎?”御史大夫、參預政事馬周問。
“有大事將要發生,首先第一件事,是陛下要擴建九成宮和洛陽宮之事,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未經政事堂便直接斜封墨敕傳令工部和將作監,此事實乃違制。我以為,當駁回!”
秦瑯沒料到李世民的大舅子,今天居然要駁回李世民的中旨,倒覺得有些稀奇起來。
以往李世民沒少干這種亂發中旨的事情,各部門也都捏著鼻子馬虎承認了,可如今長孫無忌要認起真來,這事情政事堂還確實能干。
畢竟制度賦予的權力在這,雖說這權力本身也是李世民給的。
用李世民給的權力,來否決李世民的旨意,這事聽起來挺神奇的。
魏征馬上站了出來,高聲支持。
“政事堂者,君不可心枉道于天,反道于地,復道于社稷,無道于黎元,此堂得以議之。”
臣不可悖道于君,逆道于仁,黷道于貨,亂道于刑,克一方之命,變王者之制,此堂得以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