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怎么匆匆回宮了?”
崔氏進來,看見秦瓊獨自在壁爐前飲酒,不由的皺起了柳葉眉,秦瓊頭也沒抬,兩人本是半路夫妻,乃當年太上皇賜婚,感情說不上多好,近幾年他又一直在劍南松州,感情倒是更淡了。
這次回來后,夫妻同房,甚至都找不出什么激情,而妻子總是在關鍵的時候,跟他說起如今平康坊三郎如何得寵當紅,連帶著幾個庶子又都封公侯等等,總是讓他幫還年少的五郎謀官求爵。
可五郎才十來歲少年,現在崇賢館書讀的好好的,皇帝也已經給了他齊國公世子的身份了。
“圣人有事先回了!”
崔氏見丈夫這敷衍的態度,頓時不滿,她辛苦的忙碌了半天,結果皇帝就這樣走了,五郎都還沒機會帶上來面圣呢。
“定是你弄的那些什么臘味,家里備下了山珍海味,你偏要弄這些又臟又臭的臘豬肉······”
“夠了。”秦瓊沉聲道。
“是夠了,我也覺得夠了,你一離京就是幾年,朝廷三番五次的召你都不回,魂都讓松州的那些狐貍精勾去了,三年納四妾,生三兒一女,你倒是好瀟灑快活,把我們娘幾個全丟在這里不管不顧·····”
“我讓你們去松州,是你們不肯,嫌那里蠻荒偏僻!”
“本就是蠻荒偏僻,難道不是,百萬家的繁華京師放著不呆,我們為何要跑去那鬼地方,五郎現在崇賢館讀書,讓你幫著打些鋪墊,可你眼里有這兒子嗎?你心里只有三郎,三郎才是你兒子嗎?別的就不是?三郎只是個卑賤奴婢生的庶子,五郎才是嫡出······”
崔氏突然就爆發了,看著背都已經微佗,滿臉蒼桑的秦瓊,突然嫌棄起來,她怨丈夫不重視她的兒子五郎,怨丈夫在外納妾生子,怨他對京師的家不管不顧,甚至是今天她忙前忙后的張羅半天,結果丈夫卻連皇帝都招待不住。
兩人一個是齊州地方小士族出身,年少投戎從軍,隋末百戰軍功,成為大唐新貴,一個卻是五姓七宗的名門千金,自小詩書琴畫,雖然戰亂之時錯過了好姻緣,最后無奈被皇帝賜婚秦瓊,可兩個人的結合并不是門當戶對,更非你情我愿。
多年來,兩人不論是興趣還是生活習慣都并不默契,崔氏喜歡詩書琴畫,喜歡插花,喜歡焚香,喜歡的是花開富貴的牡丹,喜歡的是雅。
秦瓊長年征戰在外,不拘小節,喜歡喝酒吃肉,連養的坐騎忽雷駁都是匹無酒肉不歡的野馬。在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兒,朋友遍天下,可在家里,卻是個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尤其是對于錢財這些東西,更是毫不在意,既不會經營理財,卻又花錢大手大腳。
對于麾下舊部,鄉黨親族什么的一向大方,有求必應。
這些崔氏忍了多年,現在自己孩子一天天大了,該是為他鋪路的時候了,秦瓊卻毫不當回事,甚至經常說什么兒孫自有兒孫福,什么將來若有本事自然有本事,若沒本事,鋪再好的路,留再多的家業錢財,也只是害他,還曾說什么,將來給每個兒子留十頃地,兩個莊子就行了,其余的錢財,拿去救濟窮人什么的。
自己辛辛苦苦的操持家業,秦瓊卻揮金如土,那個什么偏僻的封地松州卻當成個寶一樣的,無底洞似的往里砸,沒個止境。
“這日子我過夠了!”
崔氏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當年的這樁婚事,本就被士族嘲笑,說博陵崔氏第二房都淪落到把嫡女嫁給軍漢的地步,每次出門去其它大家走動,那些夫人們也總是帶著另樣的眼光看她。
“你眼里只有三郎,三郎就是個寶,其它的都是草。三郎當初要分家,你便說要給他分一半家產。現在三郎要大婚,你張口就是要給五百萬嫁妝,還千頃田地,兩京三百間鋪子,東南海上十條大船······”
秦瓊皺眉。
“你說這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瑯早就已經分家出去了,當初也是說明了,分出去后就是另立門戶,以后跟親仁坊就沒瓜葛了,現在他要大婚,要送娉禮,想要排場,那他自己出就是,反正平康坊衛國公府里人人皆知富可敵國,莫說五百萬,一千萬都拿的出來,他那封地有多富庶,誰人不知,他還掌握著白糖、青瓷、玻璃、白酒、香水等好些賺錢的營生,隨便拔根腿毛都比我們腰粗,用的著我們親仁坊傾家置辦娉禮嗎?你倒是大方,卻不知道你一張口的這些,可是我辛辛苦苦多年才置辦下來的。”
“這些應當是五郎的。”
秦瓊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你是裝傻還是真糊涂,我們齊府里有多少家當,我難道不清楚,當初三郎分家的時候,我們家有多少產業是擺的清清楚楚的,這幾年家業確實增長了不少,但那都是你的功勞嗎?那都是三郎幫襯,我給圣人送的娉禮單,那上面的千頃地也好,三百間鋪子也罷,甚至是十條船等,那些都是我們親仁坊的嗎?我們拿的出這么多嗎?那些本就是三郎這些年一點點給府上的。”
“現在他要大婚,迎娶公主,我做父親的,拿他這些年送的這些給他做娉禮,都有些不好意思,這本來就應當是我們負責的,現在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你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