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府來前特意收拾過,甚至還沐浴了一番,頭發洗的干干凈凈梳的很整齊一絲不茍,軟腳幞頭系裹。
秦瑯發現李義府頭上的幞頭樣式還是長軟腳高紗羅幞頭,這種幞頭樣式是先把頭發梳于頂結一個發髻,然后在發髻上加巾子,系二角于腦后,系二角于頭前,并且還把系于腦后的兩條帶子加長成垂飄帶,同時把頭頂的巾子里發髻上加一塊硬墊加高,使的整個幞頭呈現出高頭長腳軟飄帶的特征。
這與武德時流行的平頭小樣巾區別很大,這種高頭巾軟腳幞頭,因為是秦瑯最先用,并慢慢的引領了幞頭新風尚,因此也被人稱為衛公幞,也有叫秦家諸郎樣,因為秦瑯改進了這種高頭巾軟腳幞頭后,最先是秦瑯的諸義子們先跟著戴然后再傳開流行起來的。
甚至后來秦家還專門開了衛公幞頭店,里面不僅賣各種新款的衛公幞頭,且也賣專做這種幞頭的新式幞頭羅、幞頭紗等。
李義府今天沒穿官袍官帽,連幞頭都特意換上了衛公幞,可見這小子也并不全是裴行儉口中的耿直忠厚之輩。
秦瑯卻也注意到,李義府頭上的這幞頭,用的料卻還是繒絹,而不是近年流行的黑色薄質羅紗,更不是秦家專賣店里款,應當是普通衣帽店里做的,甚至可能是自己做的,畢竟這幞頭其實也就是一塊巾子,還算不是帽子,只是里面加了塊襯底,兩兩條長飄帶而已。
再細看他身上的衣服,晚春之時,已換上了輕薄的春衫,雖然干凈整潔,也還熏了香,可衣服還是較舊,香也是比較普通的那種,靴子也是普通的布靴。
看來李義府在洛陽為官,日子也挺清貧,畢竟才從九品的芝麻小官,又是居于洛陽這樣的大京都,這也是貞觀以來日益富裕強盛,朝廷給京官們待遇一漲再漲,而秦瑯又主張官邸宿舍制度,也算是為那些外地來的,尤其是出身一般的小官吏們提高了許多福利待遇。
否則若是在武德朝時,這樣的小京官吏在京,其實是很難過的,甚至養不活一家子人,如今起碼不用付房租,物價也還比較穩定,俸祿也提升了許多,還有不少新增福利,一個九品小官,僅憑自己的俸祿和福利,能養上一家數口,甚至不能使喚幾個傭人,日子還是不錯的。
不比以前,那些在京的小官小吏,往往都得家里接濟,或者干脆就得借貸過日子,要么就是跟在京的同鄉等官員打秋風借錢過日子了,就盼著熬出頭,什么時候能夠外放出去,才能改善困境。
以前京城甚至有專門的一批商人,專門向在京游學、備考的士子舉人,向在京侯官待選的選人,向那些調入京師為官的小官吏們放貸,利息還很高,就跟后世的校園代一樣,但沒辦法,又不是個個都是名門士族出身,能有源源不斷的支持。
李義府今年才二十五歲,他這個年紀能從蜀地走到京都,能成為門下省的從九品官,其實按他的家世來說,已經算是開掛了。
但是跟面前的秦瑯相比,卻又相差太遠了,兩人其實差不多年紀,秦瑯比李義府也就大兩歲,可人家是官居一品的檢校侍中,他卻只是從九品的典儀,連熏衣的香都買不起,出門拜訪見客的衣服也就兩套舊衣,出門前還得送到衣店去熏,要不只能穿那些淺青官袍了。
站在他旁邊的裴行儉,今年二十歲,河東裴氏名門子弟,雖然父親在隋末時被王世充所殺,可裴仁基那也曾是三品親貴,裴氏更是關隴六姓之一。
自幼喪父,家中卻也還有殷實產業,更別說后來秦瓊還接他到長安認做義子,送他進崇賢館陪太子讀書,十六歲第一次參加科舉明經科中第,授右屯衛倉曹參軍,那可是正八品下官職,可人家卻嫌明經不如進士,三年后又參加進士科考試,一舉奪得探花,轉身便就當上了長安縣尉。
雖說長安縣尉只有從八品下,還不如右屯衛倉曹參軍的正八品下高,相差兩級,可實際上長安縣尉做為京縣尉雖說一縣有六尉,可管的是半個長安城十萬人家,這可是個要職。
那是能夠直達天聽的官職,一般的邊州下州刺史都遠不如的。
再看人家裴行儉身上穿的戴的,雖也是衛公幞,但人家那是秦家店訂制款,用料考究精細,那細羅紗上面甚至還有暗紋,細看才能發現那暗紋甚至是裴行儉的裴字紋。
更別說他身上一襲白衫看著普通,那是最上等的棉布制成,安南武安州太平港所產,比絲綢都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