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二十一郎也沒犯什么錯,他才五十歲,如今是樞密副使,想再進一步,不也很正常的嗎?人自己愿意急流勇退,但你不能以此要求別人啊。他想當首相,你就讓他去,何必非要他現在回南洋,南贍島有什么?那是最窮兇極惡遇赦不赦的惡人才去的流放地,秦倫不愿意去很正常,又不是所有人都跟秦俊一樣,七十歲了,還愿意去東勝島開荒。”
“人無圣人啊!”
“既然秦倫不稀罕南贍島,那我也沒必要非要塞給他,他想留在洛陽,那就留吧,但他想當首相中書令,沒有秦家的支持,他以為憑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嗎?”
“三郎你別亂來啊。”
“我讓他回來,是知道以他的能力,能在兩府里走一趟,其實已經足夠了,想再進一步,他沒這能力。秦家不會支持他的,更不會縱容他。”
“你這樣是何必呢?”
“秦瑯是我最小的兒子,又是嫡次子,在呂宋呆的時間較多,以前太平也比較喜歡他,這小子性格上比較驕傲,人無完人嘛,所以我也能包容,但在如今這件事情上,我不能退讓。”
“為何?”張超問。
“因為秦家子弟在朝做宰相,這不是什么福利和榮耀,而是一種責任,一種負擔。每個進入兩府的秦家子弟,都是經過秦氏家族精挑細選的,他們是秦家在朝中的代言人,既要有能力,更得有擔當,還得能夠為家族著想,而不是只想著自己的利益!”
秦瑯早就跟子孫們談過呂宋和大唐的關系,呂宋永遠是中原大唐的藩屬,秦家當然不會放棄在朝中的關系,也不會放過有機會入兩府為相的機會,但這些都是有前提的。
秦家子弟入朝為相,只是成為秦家在朝代言人,同樣也是要服務大唐,忠于社稷。
是要維護好大唐和呂宋的現有關系,保持安穩狀態,而不是讓個別子弟滿足他們的個人野心。
秦倫當宰相,這不是什么不行的事,但秦瑯認為秦倫的資質和能力,到現在這個位置已經夠了,是時候退下來,給其它秦家子弟讓位。
比如說秦孝忠現在展現出來的能力比秦倫更弱,那么秦倫辭相回南洋,就可以給秦孝忠鋪路,今后讓秦孝忠有機會更進一步。
在嫡次子和庶長孫之間,秦瑯認為秦孝忠更有能力做首輔。
“就算讓二十一郎再做幾年樞密副使,然后讓他做一任樞密使也沒什么吧?”
“有能力的話,當然沒事,但問題是秦倫的能力和他的野心不匹配,如果支持他繼續向上就容易出事,況且,我打算支持孝忠十年后做上中書令的位置,那么現在讓秦倫離開,也更能讓皇帝和朝廷其它宰執們接受。”
秦家總不能到時一個中書令再來一個樞密使吧,就算皇帝年輕,估計也不能接受,朝野本就有許多人對秦家有異議,要是這樣搞,就更容易被人反對。
“其實南贍島現在雖然荒涼,可卻是塊寶地,比眼前的棉島更過千百倍的,既然秦倫不珍惜,那我便收回吧。”
“三郎在擔心什么?”
張超問,他跟著秦瑯也幾十年了,當年從他的侍從做起,漸漸成長為秦瑯手底下的重要家臣,甚至也曾做過呂宋的內閣學士,主持過呂宋的內政。
秦瑯和他都年輕大了,但秦瑯絕沒糊涂。
他對秦倫不肯回來反應這么大,肯定有什么更深層次的擔憂。
“文遠,高處不勝寒啊,秦家到了如今這個境地,看似表面風光無限,其實卻也是如履薄冰,每一步也都是很危險的,走錯任務一步,滿盤皆輸。”
“自開元朝末年以來,我們秦家就一直如同是在懸崖上走鋼絲繩,在雞蛋上跳舞。風光的背后,是暗伏的危機,有多少人是想看到秦家倒下的?很多,很多。”
“秦家能夠走到今天,除了幾代人的功績,尤其是屢次能在關鍵時候站好對,建立定策擁立之功最為關鍵,但是除了特殊的功勛外,我們秦家能夠一直屹立不倒,更關鍵的還在于我們知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