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一點,那種悲傷的感覺就再次變得真實起來,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就如同往胃里塞了一坨冰塊般,持續晃蕩著,陣陣寒意讓五臟六腑都蜷縮起來。
陸恪不得不重新打開電梯,重新回到大廳,辨別了一下方向,尋找到了值班前臺,“晚上好,我是前來探望……朋友的。請問一下,瑞恩-鮑德溫現在在住院部?還是在其他地方?鮑德溫。”
值班護士滿臉錯愕,思緒有些轉不過彎來——率領舊金山49人重新登上超級碗之巔后,現在在這座城市里,想要不認識陸恪,著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今晚值班的時候,他們還偷偷摸摸地在值班室里觀看賽季揭幕戰呢。
“呃……請問,我是說,請問你是他的……”問題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之后,值班護士的大腦才慢半拍地轉過彎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誰,也知道瑞恩-鮑德溫到底是誰,對于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她都再明白不過了,但現在,她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
“朋友。”陸恪還是認真地回答到,“我們是朋友。希望過來看看他……最后一次。”
“抱歉。”值班護士依舊有些慌亂,“我是說,我很遺憾你的損失。”緊接著就快速在電腦里查詢起來,“瑞恩-鮑德溫,他……呃,他現在還在病房里,暫時還沒有轉移,B棟的1號病房。”
“謝謝。”陸恪禮貌地表示了感謝,又推著輪椅走向了電梯。
值班護士抬起頭注視著陸恪離去的背影,腦袋轉動速度依舊跟不上節奏,她甚至不知道應該通知自己的其他值班同事們,“斑比出現了”;還是應該感嘆于陸恪午夜時分親自過來護送瑞恩最后一程的真誠,就這樣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著陸恪的背影消失在了電梯門的背后。
白晃晃的燈光,白晃晃的墻壁,白晃晃的走廊,整個空間里察覺不到任何人影和聲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視線之中泛起了一片青白色,如同漣漪般蕩漾開來,似乎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只是在沒有盡頭的黑洞長廊里漫步,輪椅輪子和地面摩擦的聲響沉悶地滾動著,空氣卻依舊沉悶得令人窒息,硬邦邦地根本無法動彈。
血液的溫度就這樣一點一點降低下來,以至于心臟都開始凍結成冰。
1號。
陸恪尋找到了目標病房,但推動輪椅的動作卻停頓了下來,突然之間就愣住了,“1號”,拆分開來就是11號和14號,這是陸恪職業生涯的兩個球衣背碼,一個在大學時期,一個在職業球隊時期,現在卻成為了瑞恩告別的最后一站。
隱隱地,陸恪只覺得鼻頭微微發酸。
輕輕推開病房房門,一眼就可以看見坐在窗口旁邊的喬納森-鮑德溫。
喬納森就這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沒有特別的表情和神態,沐浴在皎潔而清冷的月光之中,身體輪廓投影出一道淺淺的銀色陰影,猶如寂靜的湖面,波光粼粼,捕捉不到任何漣漪的痕跡,就這樣陷入了時間的窠臼里。
視線余光察覺到了病房門口傳來的動態,喬納森抬起頭來,然后就看到出現在眼前的陸恪,但他卻依舊沒有特別的動作,只是朝著陸恪輕輕扯出了一抹笑容——可是,他失敗了,嘴角只是無力地勾勒出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還沒有來得及上揚起來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