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冷風,穿過剛開沒多久的窗戶,直接吹在中年伙計的臉頰上。
桌子上,五兩碎銀的光輝,在沁血暗日的昏暗光線下,襯得更為明顯。
傳一句話,就可以拿到他三個月的工錢。
這怎么看……都是血賺啊!
咽了口唾沫,中年伙計大起膽迅速瞄了許策數眼。
毫無農作痕跡的雙手,可側面證得其士子身份。
上好的襕衫,確定是不會賴賬的主。
“今日是十一月初旬,小人就從八月開始講起吧。”
中年伙計定下心,認真回憶起三個月大事,盡心詳細講道。
“八月初旬,碼頭的數家魚鋪接連慘遭滅門。據衙門里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仵作在解剖尸體的時候,發現尸體里面,俱是水草。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少魚鋪都連夜搬出。三天后,縣丞大人親自前往碼頭,將水鬼出手斬殺。自己也是身負重傷,現在還在閉關之中。”
“八月中旬,早年被送到縣城橫山派分部的趙家二少爺。據說是因天資極佳,被慶云府來的大人瞧上了,特賜其有前往慶云府橫山派總部,開始修行的資格。趙家在縣城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連主簿大人都特地親自前去賀喜。”
“九月初旬,有一伙行商來到縣城,販賣了一批珍寶。據說,其中有半件至陽之物,被趙家用巨資買下。”
……
“十月下旬,悅客酒樓走水,客人掌柜伙計無一生還。這事在縣城鬧得極大,死亡人數將近百人。連縣尊大人都親自前往悅客酒樓,但那時酒樓已經是一片廢墟,什么都發現不了。”
“昨夜,鎮河酒樓也起了一次火災。據當時圍觀了悅客酒樓大火的百姓說,這次大火跟悅客酒樓的一模一樣。”
講到這里,中年伙計的臉色,略顯得不自然。
兩次鬼火都發生在酒樓。
現在,是個人都在猜,下一次的鬼火,會不會發生到他們白玉樓上。
“嗯。”
將中年伙計的神色盡收眼底,許策看似風淡云輕般點了點頭。
腦海里,則是將這些大消息進行迅速刪選。
直到一刻鐘后,才開始繼續開口:
“等急了吧,這兩筆錢你現在就能拿走。替我給鐵彪傳一句話就行。”
許策將桌上的三百四十一文銅錢與五兩碎銀往前一推,道:
“三日生意,貧民不值錢。聽完這句話后,他若趕你走,你可直接回來。若向你詢問,你再告訴他,我在白玉樓三樓雅間等他,欲要和他做一場大生意。”
“謝公子賞賜。小人記住了,只是縣城城南貧民窟與長春街有著十余里地的距離,來往需數個時辰,勞煩公子在雅間久等。”
一把將桌上的銀兩和銅錢全部塞進懷里。
中年伙計倒退著離開雅間,不忘畢恭畢敬把雅間的門關上。
“姜太公釣魚呵。”
雅間內,許策站起身,走至窗戶前,目送著樓下正疾步趕往縣城南貧民窟的中年伙計身影,輕輕道了一句。
從進入縣城,聽到童典史與付強的對話開始,他就已經在布這個局了。
一個縣城的運糞車勢力,說強不強,說弱也絕對不弱。
只要這勢力的主子聰明點,必然能夠從所謂的三日生意里發現,他,不過就是一個被童典史推出去的替死鬼!
三日生意,貧民不值錢。
尋常人眼里的短短九個字。
在這個靠無數貧民做到老大位子的替死鬼看來,無疑是斷他財路,掘他祖宗墳墓!
只需稍有一點點的怨氣。
不怕他不上鉤。
“小二,來一壺上等的云鼎茶。”
沒有再多想下去,許策走出雅間,朝著一直站在三樓樓梯口的伙計道了一聲。
完全不顧在酒樓喝茶是一件多么詭異的事情。
于伙計逐漸睜大的眼眸中,繼續開口道:
“茶具需用瓷質杯碗,以便茶香不散。”
“水最次為甘甜井水,煮水時當大火快煮,一沸時,水如魚目,微微有聲。二沸時,緣邊起沫,涌泉連珠。煮至此則可,若到三沸勢若奔濤,騰波鼓浪,則水過老也。”
“等茶水備好,一個半時辰后,再準備一桌上好的酒席,送到我雅間來。”
說罷,許策也不顧伙計是否答應,轉身直接回到雅間。
可能是看在一桌上好酒席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