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蘇州,等了兩天,正好等來了潘籍。
他除了是明州知州,還署理勾當兩浙市舶司事。謝志清轉遷了兩浙漕司,市舶司的事不放心給別人,生怕接任者不明事,把他辛苦整飭好的舶務給耽誤了,誤了兩浙的稅賦就更麻煩。所以思前想后,再跟胡藩臺商議過,先讓信得過的潘籍署理兩浙市舶司,等徐徐找到合適的人選再說。
這次潘籍要押解兩浙市舶司的稅銀去金陵南都國庫,特意走運河,好跟劉玄商議些事情。
“淳之,明州的情況可好?”
“都好,明州沒有受什么波及,我只是再細細察訪了幾回亂賊妖教的余孽流毒,又懲處了幾家趁亂囤米漲價的奸商,其余的也沒什么大事。你留在明州的那幾位督查秀才,用起來也很得力,至少下面縣里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心里有了數,不至于被這幫子昏官奸吏給騙了去。”
“至于市舶司,我是曹隨蕭規,謝大人花了那么大心血,規矩章程都完善了。主要是跟豫春的海備都巡檢衙門、春霆的州守備衙門配合好,堵住各處海陸漏洞,嚴防走私逃稅。”潘籍笑著說道。
“你那邊的事情,看上去繁瑣,但還算容易上手。倒是重明和文黎那邊,善后事宜,要耗錢費糧,征調大量民夫。可是那三州民生凋謝,州庫空虛,人口流失,光是一道免賦稅三年的優待,遠遠不夠的。”劉玄點點頭,接言道。
“我聽重明和文黎說起過,幸好你在這邊組織了幾家商社商號,運了幾批糧食過去,先賒給當地,再以今年的繭絲秋產抵沖,總算是能緩口氣。我原本還想著在明州也組織商號,學著四郎的法子,可惜啊,面子不夠,除了利豐社、豐源糧行等幾家,都不肯做這事,寧可丟出幾十兩銀子做善事。”潘籍搖著頭說道。
“淳之,做官做事,要恩威并濟。沒有威,就沒人念你的恩。你啊,還是拉不下臉皮來。張義辦喜事時,政老爺跟我聊過,要我一團和氣,不可恣意而為。我知道他的意思,叫我做個好人,結好所有的人。迂腐啊,那就是迂腐的腦子。”
劉玄笑了笑,繼續說道:“這年頭,講情義講規矩的有,但是少啊,所以才有那么多章回為那些有情有義的人贊歌。結好所有的人,上下左右一團和氣,怎么可能?你賺錢,總有人會虧錢。就算那些人不虧錢,可他們賺不到錢,也會認為是你搶了他的銀子去。而你怎么能帶著所有的人一起賺錢,那得把持多少好生意才有這么多盈利分潤?那又問題來了,你把持了這么多好生意,別人都不眼紅?”
“所以說,顧著眼前,交好鞏固好你的盟友,大家分潤好處,保持著同進共退就好了。其余的人,下回有共同好處,大家再一起合作好了。”
“四郎說得沒錯。再說了,你要是方方面面都結交好了,上頭還擔心你在收買人心,結黨營私。我們這位主上,還是比較信制衡那一說的。”
“哈哈,淳之說得沒錯。”
“四郎,我看你這個開元宮使當得沒個正經樣子,只是忙著做生意去了吧。穿著道袍羽衣,一臉的悲天憫人,心里的小算盤卻打得噼里啪啦的。蘇、常、松三州的商賈被你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聽說你準備把傳嗣運作去巡察揚、通、潤、滁、太平五州?是不是要對那邊的商賈下手了?”
“淳之,我們熟歸熟,你這樣亂說話,我還是可以告你誹謗的。”劉玄笑著說道。
潘籍此時是心照不宣,“這樣也好,圣上跟那三位,在上面收拾不開眼的,你在江南幫著收拾那些人的羽翼,自己總要得些好處,太大公無私了,圣上也是不肯信的。看來,你們師生兩人,把當今圣上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
“淳之,你又想給我頭上扣揣摩圣意的帽子,我可不服。我出身軍將世家,談錢好利的渾濁人家出身,有了權自然要收攬些好處。”
“劉四郎,雖有通天的文采才干,但好色重利,圣上用起來也放心不是。”
“你這廝,跟重明同僚了一場,也把他的臭毛病學了去。”劉玄笑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