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馬蹄踏著黃土,發出沉悶的如同敲鼓的聲響,一片片黃色塵煙彌漫在遼闊蒼涼的高原上。
被十幾匹戰馬裹脅著的譚天保,隨著義軍隊伍一起向前疾馳。
此時,戰斗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官軍被殺得四散,義軍隊伍一股股地涌向西北方向,地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剛剛在戰斗中死去的尸體,處處都是血染黃沙。
一口氣奔出幾十里,人和馬都累得通身是汗。
隊伍歇下來,一群群歇馬在路上打尖。
黑大漢郝搖旗帶著幾百騎黑馬的士兵,奔到一處長滿蓑草的土坡前,見到了站在坡前的李自成。
“李哥,”郝搖旗跳下馬來,拱了拱手,“痛快極了,我把陳奇瑜的黑馬營收拾了一大半,搶了幾百匹黑馬,個個膘肥體壯,簡直比得上天庭的神馬,哈哈……真痛快。”
“恭喜你,郝兄弟。”
郝搖旗是高迎祥的部下,與李自成算是“同殿戰友”,平時關系也很好。
“李哥,我們還順便抓了個笨瓜皮,他是你的手下,現在交還給你。”
一群人把譚天保從馬上揪下來,推到李自成面前。
譚天保身子有些僵硬。
我……應該說些什么?
但是李自成的目光始終都沒朝可憐兮兮的譚天保瞅上一眼,好象面前都不存在有這個人。
譚天保尷尬地站在旁邊,既不敢亂動也不敢說話。
他估摸不準自己的命運是什么。
吉……兇……
看李自成的臉色,平靜得很,就象個陜北老農在拾掇地里的谷子。
令人難熬的是——尷尬還在繼續往下持續。
李自成同郝搖旗簡單寒噻了幾句,然后同他告別,又向旁邊的親兵和將領們,吩咐了幾件事情,再然后……轉回身從馬背上的背囊里取出水囊喝水,上馬,帶著一群親兵,向山坡后面馳去。
壓根兒就沒理譚天保的碴兒。
把他給“晾”在那兒了。
譚天保心里咚咚直跳,他心里清楚得很,李自成絕非糊涂人,他不可能沒有看見自己,更不是馬虎,那種冷冰冰不理不睬的神態,帶著明顯的輕蔑和敵意,這事……讓人越想越后怕。
要壞菜。
逃跑嗎?沒有可能,四周全是虎視眈眈的義軍士兵,逃不出五步就得被亂刃分尸。
求饒嗎?似乎也不太好辦,人家根本就沒理你。
心虛……無助……汗水從頭上流下來。
象一根木棍一樣僵立了一陣,有個中軍營的小校走過來對譚天保說道:“喂,譚天保,跟我走。”
“去……去哪兒?”
“請你吃宴席。”
嗡——
譚天保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如果義軍毆打或者怒罵他一頓,那倒是好事,說明小命保住了,可是,吃宴席……我擦!!只怕是“一刀殺頭”的宴席了。
“長官,饒命啊,請您體諒體諒我……”
“少廢話,”小校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小子慫蛋個什么勁兒,當初殺總管的時候不是挺硬梆的嘛。”
這話令譚天保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栽倒,我去……敢情自己做的那點事兒,人家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我還傻啦巴嘰的自以為秘密呢。
今天這條小命只怕是交待了。
黃天厚土呀……
暈暈乎乎,被幾個士兵挾持著,譚天保來到山坡后面的一處帳蓬前。小校說道:“到了。”
嗚呼……
譚天保心里一涼,兩腿發軟,只覺得褲襠里有些發濕,嘴唇也哆嗦起來。人在臨死的時候,感覺是異樣的,是那種傻乎乎的呆滯感。
小校從背后推了他一把,“進去,還愣著干什么?”
譚天保踉蹌了兩步,進入了帳蓬里。
他抬頭一看,噫?
只見帳蓬里只坐著一個人,中等身材,寬大臉膛,卻正是李自成,他的面前擺著一塊長條石搭成的臨時石桌,桌上放著一只平常騎兵們盛酒的豬尿泡,擺著兩只酒碗,兩碟小菜:煮蠶豆、烤馬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