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要譚天保見的人,名叫尚迥,是個醫術高超遠近聞名的郎中。傳說他能夠“把死人醫活”,綽號叫做“老神仙”。
給譚天保的任務是:勸尚迥投降。
尚迥是被義軍擄掠來的,這個老頭骨頭非常硬,誓死不肯歸降,在他的觀念里,“賊”與正道不兩立,若是降了賊,那么就將辱沒祖宗,千秋萬代遭人唾罵了。
“你們把我千刀萬剮好了,皺一皺眉頭,不算好漢。”
老頭就是這么硬氣。
當譚天保隨著親兵來到關押尚迥的小帳蓬前,他看到——老頭正在絕食,水米不盡,只求速死。
這下有點傻眼。
譚天保心里涼了半截兒。
原來李自成交給自己的,是這樣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肯定他們已經使盡了一切勸說或威脅的手段,老頭極其頑強不肯屈服,這才……把這個鍋甩到了我譚天保的頭上。
我勒個去!
但是,自己別無選擇,或者完成任務,或者……交給袁閻王。就是刀山也得立馬爬上去。
譚天保在帳蓬外象驢拉磨一樣轉了九九八十一圈,冥思苦想……怎么辦呢?
……
三梆子跑過來。
“天保,天保,你沒給砍了腦袋啊,祝賀你命大。”
“先別祝賀,老三,我現在腦袋砍不砍,還沒定準兒,李將軍命令我去勸降那個叫做尚迥的郎中,你得幫幫我。”
三梆子連連搖頭,“你別費事了,那個老頭兒是千年一根犟筋,你把他剁碎了也不肯投降的。”
“少廢話,跟我來。”
……
小帳蓬里,只有尚迥一個人。
這是個骨骼清奇,瘦弱而硬朗的五十多歲的老頭,下巴上留著一撮隴原地區常見的山羊胡子。當譚天保和三梆子進入帳蓬的時候,老頭正百無聊賴地拿著一副竹牌自己玩兒。
“咕咚,”
譚天保和三梆子一起跪在地上,朝著老頭磕頭。
“老伯伯,救命呀……”
兩個人可憐巴巴地給老頭又磕頭又作揖,倒是把老頭弄得一愣,“什么意思?你們搞什么?”
“老伯伯,”譚天保滿臉悲戚,“他們要殺我,說是您不肯歸順,就砍了我的腦袋……”
“哦,是這樣啊……那好吧,孩子,起來,咱們三個一起被砍頭,也省得沒趣兒,很好,咱們就伴上黃泉,老頭兒會在路上照顧你們,好孩子。”
啊?
譚天保和三梆子都傻了眼。
苦肉計柔情計都沒管用,老頭倒是挺熱情,答應在黃泉路上照顧自己。
可是我不想上黃泉啊……
但是譚天保有準備,他這回真動了縝密的心思,一計不成,還有二計。
他的眼睛仔細瞅了瞅老頭手里那副竹牌,牌很普通,老百姓常玩兒的那種,光滑锃亮現出一股油黑色,看得出是一副經常把玩兒了幾十年的老牌。
“老伯伯,謝謝您,您喜歡玩牌是嗎?我能陪您玩一局嗎?”
“好啊,”老頭臉上登時現出光彩來,“臨死前玩幾局,快快樂樂上路,真是美哉。”
嘿,果然猜得不錯,老頭有賭癮。
投其所好,必定成功。
譚天保心里有底了。他笑嘻嘻地湊到老頭跟前,“老伯伯,要玩兒,咱們就玩兒個痛快的,過癮的,您有這個膽量嗎?”
這回的激將法管用了,老頭一拍胸脯,“你別杠我,老頭一定奉陪。”
“很好,老伯伯,我想跟您賭一把,拿命賭,如果你害怕……”
“什么話,小子,放出道來,老頭皺皺眉,給你磕頭。”
“嘻嘻,老伯伯,言重了,不過這賭注么,可能比命還高一點兒,我若輸了,立刻放您走人,回家。如果我贏了,您得聽我的,歸順義軍半年,半年之后,您愛上哪上哪兒。”
為什么譚天保把時間規定為“半年”呢?他有琢磨,若說叫老頭徹底歸順,大概活神仙也辦不到,但是馬馬虎虎屈從半年,也許可以說得過去,就算被綁了半年肉票,無損大雅。
半年后,自己早就逃掉了,那時候你們愛怎么著怎么著,老子管不著了。
果然,老頭被他說動了,“好小子,你想怎么賭?”
“咱們賭三局,三局兩勝。”
“行。”
譚天保向前伸出右臂,他的右拳緊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