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又說:“更讓人想不到的,還有呢,左良玉竟然給洪帥回書,說他正準備討一房小妾,等辦完了婚禮,再籌劃進兵的事。”
“胡鬧。”
曹文詔忍不住厲聲斥責了一聲,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茶汁都濺出來。
“軍國大事,豈容兒戲,左良玉如此任性妄為,非誤大事不可。”
也難怪曹文詔憤怒,擁兵自重,不聽調遣,這種部隊里的頑疾直接影響戰局,在風雨飄搖的明朝末年,這也是導致軍事上一塌糊涂的重要因素。
叔侄倆都沉默下來。
“叔叔,我軍做何打算?”曹變蛟沉默了一陣,抬頭問道。
“唉,眼下之計,洪帥拿左良玉都沒辦法,你我又能奈何,只能耐心尋找時機再進兵,賊軍勢大,已成燎原烈火,稍有不慎,將滿盤皆輸。”
曹變蛟的臉色忽然激昂起來。
“我以為,國家局勢糜爛,原因并非只在流賊,朝廷法令也甚偏頗,天下災荒,饑民遍地,各地官府卻只知道橫征暴斂,加派餉稅,老百姓都活不下去,怎么會不跟著賊寇造反?這幾年流寇越剿越多,根由不正在此么?再加上各鎮總兵如左良玉之流,仗著兵馬驕橫狂妄,為所欲為,更加重地方負擔,侄兒此次去左良玉軍中,見他每日花天酒地,驕奢淫逸,銀子花得如流一般,完全不體國家艱辛……叔叔,這樣下去,大明江山哪里還有指望?”
語氣激憤,痛心疾首。
曹文詔聽完了……沒有作聲。
他瞅著一身軒昂的侄子,目光中露出一絲苦笑。
侄子的話,何嘗沒有道理,可是,你說得再對,又有什么用?能改變得了局勢么?
亂世,必有它亂的根由。
眼下就是個魚龍混雜,盜匪橫行,錯綜復雜的戰亂世道,無數的鮮血、廝殺、死亡、動蕩……涌現出無數的梟雄、奸雄、英雄、狗熊……
……
“變蛟,你這些話,千萬別在外面說。”
“侄兒明白。”
叔侄倆,一壺茶,相對愁。
……
外面有傳令兵送來信札。
“將軍,這是洪大帥派加急快馬送來的密令。”
哦?洪承疇的密令?曹文詔叔侄倆同時站起身來,接過封著火漆的信札,拆開,里面是一封重磅道林厚紙寫的信件,蓋著鮮紅的關防大印。
信里的內容很簡單:高迎祥賊軍陷入混亂,你部宜立刻出寧州,攻敵側翼,與西安構成夾擊之勢,擊破高賊,不得有誤。
這是作戰命令。
曹氏叔侄看完了,互相對望一眼。
兩個人的目光中,都是疑惑。
曹變蛟說道:“叔叔,高迎祥賊軍陷入混亂?不對吧,這是真的嗎?是不是賊軍使的計策?”
曹文詔沒吱聲,把信件默默放在桌上。
曹變蛟將信件拿過去,反復看了兩遍,搖了搖頭,“叔叔,這里大有文章,很令人疑惑,我看這道命令是搬著梯子摘星星——不靠譜兒。”
叔叔依舊沒有出聲,神情黯然而落寞。
眼下西安附近局勢很復雜,雙方幾十萬大軍對恃,每一步行動,都得前思后想。謀定而后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