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均田免賦”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其實講究大了。
“把田分給饑民”——看似簡單,實則困難重重。
田見秀首先就說道:“我不是給你們潑冷水,光說均田,怎么個均法,把富戶的田分給貧民,誰敢要?反正如果是我,我是不敢要。”
劉芳亮反駁道:“田大叔,別人都跟你似的,樹葉掉下來怕砸破頭?”
“你別不信,試試看,這和分賑濟糧不同,田地分到手里,播種收割,得一年才能見到糧食,你能保證這一年里頭,貧民不被富戶殺掉?”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所以,均田的第一步,就是殺人。
你不把富戶殺掉,貧戶沒人敢分他的田。
闖軍一幫頭領又聚在一起商量,李自成很同意田見秀的看法,這個老農民——說得都是實話。
“諸位,均田免賦,這件事跟打仗一樣,必須刀槍開路,否則辦不成,田大哥說得對,富戶財主的腦袋還長在脖子上,他能讓饑民分他的田?笑話。”
“那就開殺。”
眾人對這個沒有異議,殺人,是大家的家常便飯。
李自成問李信,“兄弟,在孟州附近地面,哪家財主的田畝最多?”
李信想都不用想,“當然是鄭王家的田最多,光在孟州就有近五千頃。要想分田,就得先分他家的。打了這個出頭鳥,別的都好辦。”
王爺,都是當初朱元璋留下的后世子孫。這一代鄭王名叫朱翊鐸。
磨刀霍霍,闖軍要向鄭王開刀了。
可是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難。
闖軍想殺鄭王,可是——鄭王并不在孟州,他在懷慶府。
負責管理孟州田畝的,是鄭王的小兒子朱常澈。可是朱常澈在孟州被李信攻下之前,就倉皇逃走了,八成是投奔他懷慶府他老爹去了。
人都找不著,你怎么殺?
可是不殺又不行。
難題擺在這兒,撓頭嗎?
才不會。
袁宗弟陰惻惻地笑道:“各位哥哥,這件事交給我,跑一趟懷慶府罷了,我去取鄭王的項上人頭。”
對于這幫一肚子熊心豹子膽的草莽豪杰來說,沒什么不敢做的。
跑到懷府府殺鄭王——這事聽上去有點匪夷所思,可是他們覺得這挺正常。
李自成當即便同意了。袁宗弟武功既好,人又機警,做這件事情最合適。不光李自成,別人也都是這么想的。至于懷慶府有多少官軍駐扎,鄭王的府里守衛有多嚴密……用不著多琢磨,袁宗弟肯定有辦法。
他就象個黑暗里的夜貓子似的,一身鬼氣,飛到鄭王府搞一場“鬼殺”,自有他的“鬼路數”。
這事兒就這么三言兩語定下來了。
袁宗弟讓三梆子當他的助手。
倒不是三梆子有多勇猛,而是——暗殺,很多時候需要下毒、用藥,這一類的手段。在譚天保和尉遲迥離開義軍之后,粗通藥理的三梆子連吹帶擂,仿佛成了“醫道高手”。
袁宗弟問:“老三,跟我跑一趟懷慶府,敢嗎?”
“什么話,”三梆子把鼻子扭向天空,“懷慶府,算個屁,我還以為去北京皇城呢。以后跟我說話,別用‘敢不敢’這種話,姓賀的丟不起這個人。”
“嗬,老三,你吹牛的本事見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