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眾人拾柴火焰高,崇正書院不算我們的敵人,尤其是和您更不是敵人。”馮紫英很平靜,“兩位先生來講學論道,當然是好事,和而不同,求同存異,這是我們大周朝士林文臣的慣有風格,但現在好像有些走偏了,尤其是南方……”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和崇正書院合作?”齊永泰眼睛微微瞇縫起。
“不,我們尋求志同道合者,而非囿于地域或者某個書院。”馮紫英輕輕一笑,“弟子相信山長其實早就有主意了,何必要逼弟子來獻丑呢?弟子也是今日靈機一動,想起了那日山長和我談的,學做人,學明理,不必想太多,天下都去得,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么不敢闡明自己的態度呢?”
“闡明自己的態度?”齊永泰微微一震,似乎自己這一段時間一直有些沒琢磨透的東西就被這個家伙一下子給點穿了。
“是啊,沒有態度,看似誰也不得罪,誰都能走到一起,但在朝中,或許就是沒有人可以信任您。”
馮紫英輕飄飄的話在齊永泰心中轟然炸響。
沒有態度其實就是沒有原則,沒有底線,這種人不也是自己最看不起的么?
連自己都看不起的,你能指望人家看起你?
齊永泰的眼神越發深邃陰譎。
“紫英,你是覺得我該……”
“不,不,……”沒等齊永泰說出最后半句話,馮紫英已經打斷對方:“山長,弟子聽喬公經常說一句話,他做事對事不對人,只對朝廷,我覺得很好,……”
“……,我們表明態度,那也是只對事不對人,只針對某種風氣,不對具體人和事,嗯,再說明一點,那就是怎么做對朝廷有利,對百姓有利,那就支持和堅持去做,誰支持,誰反對都不重要,無外乎就是您再辭官或者罷官一次嘛。”
齊永泰心中熱血激情一下子就被馮紫英的話給點燃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說得好,對事不對人,汝俊說得好,對朝廷有利,對百姓有利,那就去做,這官不官的,倒也……”
“不,山長,雖然說居廟堂之高和處江湖之遠對您來說可能都能坦然面對,但這是您以君子之風來看待,可如果站在對朝廷對百姓負責的角度來,那么您有這份仁心和能力卻又不愿意去做可以做到的事情,那就是違背了讀書人的本心本意了。”
馮紫英看著對方,“所以《三國演義》里有一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弟子以為可以添上一句,事在人為,您去做了,努力了,那么肯定會比你不去做或者放棄了要好得多!”
齊永泰已經麻木了,對這個家伙嘴里不斷冒出來的各種觀點想法已經有些習慣了。
但不得不說,這番話說中了自己心事。
見齊永泰默默點頭,馮紫英這才又道:“山長的心思大略能猜測到一二,其實這一次講學論道,未嘗不是一次機會,他們想要來干什么不重要,關鍵是我們可以借助他們的北上表明一個姿態,甚至可以把聲勢做得更大,讓崇正書院也加入進來,可以吸引更多地志同道合者,更鮮明的表明您的態度,哪怕您日后離開書院,亦可有濃墨重彩的一筆留下,對我們整個青檀書院的將來來說,也都會起到一個引領和激勵作用。”
齊永泰站起身來,在堂內來回踱步,卻不言語。
良久方才下定了決心,轉過身來,“紫英,你考慮得如此深遠,想必也有一番策劃了吧?”
“弟子不敢,的確和楊文弱有些計議,弟子覺得崇正書院也意欲借此機會來一振聲勢,倒不妨攜手合作,也順帶把咱們的辯論大賽也加入進來,西溪先生和平涵先生肯定不會只有他們兩人來吧,多少也會帶一兩位得意門生吧,正好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青檀學子的風采,。……
馮紫英的想法更宏大,他要把這一回辯論大賽和南方士林大儒來書院講學,以及與崇正書院聯手來辦這場登壇論道的活動合在一起,這樣可以最大限度提升青檀書院影響力,同時借這個機會最大限度的向有些人表明態度。
把整個設想一一詳細介紹,齊永泰也為之嘆服。
十三歲的少年能做到這一步,怕是絕大部分人三十歲都未必能做到吧?
齊永泰越看越欣賞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