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立即聽出了老爹話里有話,欲待再言,卻被老爹用眼神制止,顯然老爹是不想在老娘和幾個姨娘面前說這方面的事情,也就忍嘴不言。
見馮唐發火,段氏雖然不忿,但是也不敢再言,這等外邊事宜本身就輪不到她們婦人插話。
見氣氛有些僵滯,馮紫英可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弄得家里氣氛不和諧了,尤其是老娘那里,她要心情不爽,弄不好就得要給自己出幺蛾子。
“爹,娘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當然,兒子不是說謀起復不妥,但是咱們也好有所選擇,太過艱辛或者危險活兒,爹你就要悠著點兒了,您看著都要奔五十的人去了,比不得十年二十年前年輕的時候了,您不替自己考慮,也要替咱們一家人考慮考慮不是,娘和一大家子都指望著您能抱孫子呢。”
馮唐也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態度有些粗暴了,夫人也是在替自己考慮,再說了,這還有其他幾位姨娘在跟前,這么說就有點兒過了。
“嗯,夫人的話也不無道理,不過有時候我們是……”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形容,馮紫英立馬接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馮唐一愣,細細一品,倒是也有點兒那個意境,但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日后紫英若是踏入此行,一樣逃不脫,身處其中,便由不得自己了。”
段氏見兒子幫腔,丈夫也松了口,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望向自己兒子的目光也是更見慈祥。
覺得自家兒子去了書院兩三個月,果然是大有長進,也知道替老娘說話了,想到這里,段氏忍不住瞟了一眼下手包括自己妹妹在內的幾個姨娘,臉上那得意勁兒立即就能刮下來好幾層,連馮紫英都看不過去了。
“哼,老爺知道妾身是為老爺你和家里好就行了,算了,我們下去吧,等他們爺兒倆說說話。”段氏起身,然后又叮囑了馮紫英一句,“和你爹說完話,來娘房里坐一坐,讓娘好好看看你瘦了沒有,娘也有話要和你說。”
馮紫英見老爹又在皺眉,估計又得要有啥事兒,但此時也只能點頭應允。
待到幾個婦人出去,只剩下馮唐和馮紫英二人,馮唐這才開口道:“你可知道義忠親王世子這一次在你們書院這場盛會上的表現引起了多大的風波?”
“呵呵,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再如何,又能怎樣?能安邦,能定國?”馮紫英笑了起來,但其實他知道自己父親隱藏的意思。
“哼,豈有如此簡單?”馮唐臉色陰沉,“事后第二日,太上皇專門召見了義忠親王和義忠親王世子,還留了晚膳,按照外界說法,太上皇自打退位之后,從未留任何人在寧壽宮用膳了,而且據說還賞賜了世子一方寶硯和他年輕時候的一方印,嗯,是當年太上皇尚未登基時候的私印。”
馮紫英微微一驚,留膳倒也罷了,祖父喜歡孫子的文才表現,怎么說都說得過去,但賜硯,尤其是賜私印,還是太上皇未登基之前的私印,這就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了。
這種留在身邊的私印多半都有寄托著一些什么的含義,這個時候卻賜給了義忠親王的世子,就太夸張了,或者說太不講政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