訥圖連連搖頭,“二爺,你這是糊弄誰呢?葉赫部有幾個兵?他們難道還敢傾巢而出不成?大汗難道還怕了葉赫部這幫釜底游魚?科爾沁人呢,現在就該是他們展現本事的時候了。”
訥圖在漢地呆了二十年,早已經把官話學得活靈活現,成日里沒事兒便是在戲園子和茶樓里呆著,這等官話成語他一樣信手拈來。
代善臉色更難看,良久才道:“新任薊遼總督一上任就派使者去察哈爾人那邊,那林丹巴圖爾收受了薊遼總督數千支火銃,便出兵彈壓科爾沁人,而且薊遼總督也派使者去了科爾沁部,要求科爾沁人立即斷絕和我們的往來。訥圖,之前你可從來沒說過這個馮唐有如此手腕!”
訥圖臉漲得通紅,一時間卻不好回答。
在馮唐出任薊遼總督之前,訥圖的確沒怎么對這個前任榆林總兵有多關注,后來也只是聽說這個家伙可能會出任三邊總督。
西北距離女真人太遠了,扯不上那個多少干系,反倒是說王子騰和陳敬軒可能出任薊遼總督,所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這二人身上去了,沒想到最終結果卻是馮唐突兀地出任薊遼總督。
那個時候他也花了一些精力來打探馮唐的情況,只知道馮家長期在大同任職,表現也沒什么特別突出之處,甚至給人的感覺是有些平庸膽小,哪怕是西疆平叛,也更多地是跟隨著兵部右侍郎柴恪后邊兒,也沒見有什么驚艷的戰役表現,可能唯一有一點值得注意的就是這個馮唐和蒙古諸部的關系都很不錯,無論是察哈爾人還是土默特人、鄂爾多斯人,都和其往來密切,特別是土默特人。
“二爺,之前這個馮唐的確沒有其他太耀眼的表現,除了和蒙古人關系密切一些外,其他看不出來,甚至給人感覺就是平庸無能。”訥圖沉聲道:“就算是他和察哈爾人關系不錯,但是察哈爾人怎么可能聽他的?您說他把火銃送給林丹巴圖爾,他就不怕皇帝砍他的頭?”
“這就該是我問你的問題才對!”代善粗暴地朝訥圖吼道:“他一個薊遼總督怎么敢把火銃送給蒙古人,大周的都察院御史和龍禁尉在干什么?而且他不但送給了察哈爾人人,還送了不少給葉赫部!大汗大為震怒,問為什么我們對這個人的所有行動一無所知,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對烏拉部的戰事才不得不中止!”
訥圖額際滲出汗珠,他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按照他的了解,像馮唐這種新任的邊地總督,一去都是要韜光養晦一年半載的,主要精力應該放在如何拉攏遼東鎮的那些軍頭們才對,怎么會一上來就這樣大的動作?
火銃乃是軍國重器,大周自身也裝備不多,怎么還會大手筆的送給蒙古人和葉赫部?
倒是拉攏舒爾哈齊父子在意料之中,不過是延續李成梁的老辦法罷了。
但敢于威脅科爾沁人,這個馮唐膽子也不小才對。
要知道科爾沁人距離大周還隔著葉赫部,要論統屬也是屬于蒙古左翼,和大周是扯不上干系的,他居然就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去威脅對方了,以訥圖對馮唐的調查了解,以前在榆林和大同似乎看不出這一位有這樣大的魄力和決斷啊。
這讓訥圖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現在怎么辦?”訥圖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氣勢也萎靡了下來,“按照這個馮唐的姿態,他是肯定得到了大周朝廷的授意才敢如此,單單是一個邊地總督,他絕對不可能如此膽大妄為。”
“這個問題我們不探討了,現在我們要搞明白,大周為什么對我們建州女真的態度陡然大變,以前他們雖然也用各種手段來牽制我們,但是從未正式撕破臉,現在他們雖然不承認撕破臉,但是種種舉措在大汗看來,就是在為撕破臉做準備了,威脅科爾沁和我們斷絕關系,扶持葉赫部,下一步是不是要直接出兵干預我們對烏拉部的戰事了?”代善語氣不善,“所以大汗派我來京師,就是要搞明白,大周對我們真實態度,還有為什么會出現這些變化。”
訥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二爺,我記得我帶信回去過,說葉赫部曾經有人來過京師,可能就接觸過大周朝廷官員,不知道是否和此有關?”
“大汗知道此事,但是單單是葉赫部來幾個人哀求一番,你覺得大周就會改弦易轍,對我們態度大變?”代善搖頭,“以前輝發部,哈達部,乃至烏拉部不也有人來過京師向大周哭訴么?大周理睬過他們么?沒那么簡單,這里邊肯定有什么原因,大汗擔心大周朝廷內部可能有一幫仇視我們女真的大臣正在聯手。”
“難道大周還對我們會友善不成?”訥圖不以為然。
“訥圖,大汗的意思是大周固然對我們敵視,但是更多地還是畏懼,畏懼壓倒敵視時,他們只會遲疑,猶豫,而不會輕易觸怒我們,但現在我們的感覺是他們對我們的敵視壓倒了畏懼,所以他們才會動手了,而且一動手就是幾下里,我們必須要搞明白,他們的底氣來源何處,是不是有人在推動他們對我們的政策態度改變!”代善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