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沉默不語。
西北局面的不佳始終是個隱患,甘肅寧夏加上劉東旸他們拓土的哈密和沙州,看起來光鮮無比,但實際上弊病已經開始顯現出來,那就是后勤補給的困難,耗費巨大,已經成為一個讓他隱隱有些后悔的隱痛。
之前張景秋和柴恪就在談及收復哈密和沙州時就曾經向他稟報過收復哈密、沙州的利與弊,但是當時處于那種局面下,自己必須要贏得民心和北地士人的支持,做出了這個決定,現在哈密和沙州倒是收復了,但這經年累月的補給就成了三邊的一個痛點了。
陳敬軒給內閣和自己奏折中通篇都是糧秣和錢銀的嚴重不足,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甘肅鎮和哈密、沙州的補給消耗過大,陳敬軒甚至隱約透露出了是否可以放棄哈密的意思,還好這廝還沒說要放棄沙州,但即便如此,也在內閣中引起了很大的爭論。
但還好,大家都明白這事兒的敏感性,尚未擴散,只局限于幾位閣老和自己知曉,但戶部那邊也一直在喊遼東和三邊的開支過大,已經到了難以支持的地步了。
可一旦陜北起了匪亂,補給肯定無法再像原來那樣基本能夠維持,只怕甘肅寧夏二鎮就支持不起了,尤其是哈密和沙州兩地,還能保得住么?
想到這里,永隆帝就覺得自己腦袋隱隱作疼,怎么這父皇治政四十年,卻能六下江南瀟灑無比,輪到自己卻成了如此爛攤子?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讓他也是心意難順。
“皇兄,既然湖廣豐收在望,不如趁著北地情況尚未惡化,現在湖廣屯糧,先行運送至西安,只要能給甘陜民眾一個西安屯有大量糧食的消息,就能讓陜北糧價穩定下來,另外不妨也讓河南從江南調糧,穩住了河南,陜西那邊糧價再漲的余地就不大了。”忠順王忍不住插言道。
永隆帝苦笑,“老九,戶部雖然還有一些銀子,但是那都是應急所用,你這所言花銷巨大,田賦和開海之略所能余留的銀子都要十一二月份去了,眼下哪里來銀子提前做這等事情?”
忠順王默然,好一陣后才道:“何不向海通銀莊借貸?”
永隆帝也遲疑,“內閣中亦有人提出向海通銀莊借貸,但反對聲亦是不小,主要是在利息上,你也知道這一借便不是幾十萬兩的,起碼是一二百萬兩,且不說海通銀莊能否拿得出來,這利息一年就是不小數目,……”
在商言商,忠順王再想幫皇兄一把,要說借銀子不計利息那也是萬萬不能的,便是想要低息都會遭到其他股東們的反對,也難怪內閣里也是反對聲不小了。
“怎么不說話了?”永隆帝哂笑,“關系到自家利益,就覺得好辦了?”
“皇兄說笑了,不過皇兄也知道這海通銀莊乃是數百股東集合而成,其中咱們張氏宗親便有數十人之多,北地士紳商賈,江南士紳商賈,加上海商和湖廣南直的鹽商和糧商皇商,成分復雜,雖然臣弟要說起來也是第一大股東,但是算下來也無足掛齒了,……”
忠順王一臉尷尬,苦著臉解釋。
海通銀莊的股東具體名單只有馮紫英手中才有,但是作為第一大股東,忠順王大略知曉,便是龍禁尉也只知道一個大概,要具體到每一個人,就只有馮紫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