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清民變時馮紫英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君,但人家已經敢于親身歷險泅水出城,找上了漕運總兵官求助,這才得到了巡漕御史的青睞,但那時候趙文昭也覺得這少年郎君不過是家傳勇武,頗有膽略罷了。
可后來的這一切,他就是看得目眩神迷,瞠目結舌了。
看著馮紫英從書院科考,進士及第,翰林院修撰名揚四海,凡此種種,早就超越了正常人想象,那個時候趙文昭才發現自己最初的看法顯得多么幼稚膚淺,這是隱藏于淵的潛龍啊,一旦得到機會便騰云駕霧,飛升而起了。
今天再看看人家的氣勢談吐,堂上哪一個人都幾乎比他要大十多二十歲,但是都得要在他面前俯首聽命,這就是才具各異,人不同命。
“此番事宜,具體操作,由汪先生、趙大人以及傅大人三人并行處理,本官坐鎮府衙,若是由什么特殊意外需要本官出面的,本官責無旁貸,另,若是有敢于逃跑、反抗者,本衙、龍禁尉和京營,可斷然處置,但若是其他情形,須得三方合力定奪,……”
這是最棘手的,順天府衙的人不可靠,龍禁尉的人太少,而京營的大頭兵不懂情況,所以只能湊合成這樣一個相互制約的機制,會犧牲效率,但是起碼會避免出現不可控的局面。
約定時間,一隊隊人早已經按照各自分派好的方案便迅速行動起來,在通州那邊,已經提前開始動作起來,而城里邊考慮到需要協調一致,將人員一一布控到位,這才同時行動。
通倉大使那邊由趙文昭親自帶隊抓捕,而負責通倉守衛的漕兵一名千戶則直接由一名龍禁尉檔頭配合賀虎臣抓捕,其余涉案人員多達三十余人,分成三十多個抓捕組,重要人員均有龍禁尉人員參與,只有部分非核心成員,交由本衙可靠人員與京營士卒并力抓拿。
伴隨著堂內自鳴鐘的響起,馮紫英不動聲色地坐在大堂中,汪文言與司獄廳司獄以及司獄廳其他官吏都開始騰挪分派監房,一下子多了三十多人案犯,雖然能夠容納得下,但是這些案犯許多都不能關押在一起,馮紫英也已經征用了宛平和大興二縣的監房,以便于分開關押,避免走漏消息和串供。
亥正剛過,衙門外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粗豪的嚎叫聲在門口老遠就能聽得清楚,“你們順天府衙怎地如此行事,半個招呼不大,便在深夜里行事,若是驚擾京中,便是你們吳府尹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你們府衙里究竟是誰在負責此事?此非正常行徑,為何有神機營人馬在場,這是違例!我已經稟明巡城察院陳大人,他馬上就會過來!“
“杜大人,何必如此?有什么事情好好說不成么?都是奉令行事,這京師城里,誰還敢恣意妄為不成?“
正在搭話的是傅試,態度也還算溫和,不過溫和里邊也透露出幾分強硬,他知道需要在馮紫英面前好生表現一番,若是弱了氣勢,那只怕要落個壞印象,但是過于強硬,那也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沖突,這就需要掌握好分寸。
“大人,北城兵馬司的人來了,是指揮同知杜賓生。”汪文言進來,小聲道。
“杜賓生?好像有些耳熟啊。”馮紫英皺起眉頭,“指揮使是鄭崇均,鄭貴妃的兄長,我打過交道,這杜賓生卻沒有什么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