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陸豪忍不住跑到衛生間,抽了支煙,冷水洗把臉。
現在他明白,為什么楚雯執意要拍《舞女》了。
或許,對于觀眾來說,《舞女》是一出純粹的悲劇,很致郁的那種。
但對于她來說,《舞女》是心魔,是哀思,是憋在心里很久,不吐不快的情緒。
至少,影片里的舞女,還活著。
……
回到放映廳。
從二十五分鐘到三十八分鐘,這段劇情很甜美很溫馨。
舞女費了很多周折,終于擺脫五人的糾纏,她自殺未遂后,花了一段時間療傷,然后整理情緒,離開娛樂圈。
她出去旅行,碰到一個男朋友,各種美好。
觀眾緊繃的神經,終于稍微的放松下來。
像是喝了一杯濃濃的苦丁茶后,被塞了塊甜到膩的奶糖。
然而,糖很快就舔完。
苦丁茶,又續上了。
舞女發現自己懷孕了,跟著男朋友回他家,赫然發現,男朋友父親的照片。
就是那禽獸五人組之一。
她驚慌失措,不辭而別,瘋狂逃離。
懷孕的女人是辛苦的,但也是堅強的。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她一個人,流浪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大著肚子,艱難的打著零工,攢錢,想要把孩子生下來。
偶爾,明媚的晚上,她都會在逼仄的出租屋里,月光下,小心翼翼的笨重起舞。
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這個孩子,成為她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
醫院。
病房。
“你的家屬呢?”
“沒有家屬,我自己簽字就可以。”
她進了產房。
生孩子時,她子宮大出血,醫生竭力搶救,才算是把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保大還是保小?”
恍惚間她聽到有人在問,她思維仿佛停滯了,求生欲讓她顫抖回答:“保大。”
她還是想活著。
她活了下來。
但孩子因為先天性腦癱,不哭不鬧,安靜的像是個木頭小人。
醫生建議放棄治療,再懷一個吧。
對于普通家庭來說,這會成為一輩子的累贅,治療要花費很多金錢和心血,但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沒有說話。
抱著孩子,一步一步,她走出了醫院。
……
鏡頭轉換。
她已經成了一名舞女,靠著在夜場賣笑,維持生活,養活孩子。
她開始畫濃濃的妝,熟練游走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編造著各種各樣的謊言,越來越得心應手。
她騙人。
也被人騙。
一杯杯酒喝下肚子,白的啤的洋的,換成孩子的奶粉錢和醫藥費。
有空的時候,她最喜歡去幼兒園。
看著那里的孩子們,穿著亮晶晶的衣服,純白色的絲襪和鞋子,蹦蹦跳跳的開心跳舞。
像極了小時候的自己。
然而……她開始老了。
皮膚不像年輕時滿滿的膠原蛋白,眼角也開始有魚尾紋,在場子里被年輕的小姑娘排擠。
賺的錢,自然也就越來越少。
小床上,她的孩子在那里安靜的躺著,像是一具尸體。
……
這一大段里,楚雯用了大量蒙太奇手法,剪輯的支離破碎,除舞女外,就沒有存在超過五分鐘的男人。
她經歷著一個個男人。
表面上光鮮亮麗,實際卻負債累累,整夜整夜失眠的三秒男老板。
每次喝酒必醉,喝多了就抱著自己嚎啕大哭的職場精英。
長的特別帥氣,又高,身材又好,卻和自己從事同樣工作的……男公關。
一個她去教堂祈禱時認識,但后來每次都偷偷摸摸來找她的老神父。
……
這些小片段,都帶著特有的楚雯式黑色幽默。
人物出場時光鮮亮麗,但一暴露本性,都是雞毛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