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之風撲向四方,周圍景象的輪廓在蘇和心里構建而成。
毒霧彌漫,能見度只有三米左右。
入眼處,滿目瘡痍,發霉的泥水,殘肢斷骸所成的皚皚白骨、盔甲、武器散亂的鋪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凄厲的長嚎交映著不斷在耳邊回蕩。
回想了下凌卿沖鋒的位置,蘇和向西南方走去,一只手從尸體下伸出,抓在他靴子附著的嵐衣上。
“救救……我!”
見他望來,手的主人祈求道。
眼窩凹陷,右側臉頰有一道傷口,里面的血肉被綠霧侵蝕一空,只有一層干澀的褶皺老皮附在露出的白骨上。
看著他,蘇和本想說些什么,最后卻是抿緊嘴巴毫不留情的掙脫手掌,繼續前行。
眸子里本就不多的色彩灰暗發白,干枯的手掌無力垂下。呼吸聲越來越粗重,僅存的左腿抽動,臉上干澀的老皮被拇指大的雨滴砸下,混入泥水。眼窩里的雨水不斷溢出,模糊的視線里,透過毒霧被穿透的間隙他看到翻滾著雷浪的濃厚黑云。
不知回想起了什么,他嘴角僵硬的翹起,然后,在臉上凝固。
沒有親人的不舍、沒有家人的痛哭、沒有歡送的葬禮、亦沒有裹尸的布匹、墳墓,只有一場好似不會下完的雨、一片不知何時散去的毒霧。
甚至就連死亡本身,也成了一個不知多長時間后才傳出的消息。
面無表情的跑過或生或死的人,蘇和用冷漠將自己包裹。他是人,所以會為自己拒絕一個生命最后的渴求內疚,會為這些痛苦的人心生憐憫。
他不是圣人,也沒有強大到誰都可以拯救的地步,所以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救助這些人。
這個戰場,他只在乎那一個,必須要救的也只那一個。
其它人,和我無關。
戰場混亂一片,風讀現在還沒精細到能辨識臉孔的地步,所以蘇和找人主要還是靠肉眼。
一幕幕的悲慘映入眼球,刻印在他記憶里,慢慢的,他開始習慣。
瞳孔里不再有躲避、亦不在有不安,他也看到了一些和他一樣在毒霧存活下來的人。每個人都倉惶的奔逃,當人從集體退散,那么生命會成為大部分人最重要的東西。
艾歐尼亞,諾克薩斯,早就沒了意義。
風讀下,一個泛著漣漪的圓球引起了他的注意。
慢慢走進,瞳孔里映出一個藍色的水球,透過去,是凌卿那熟悉的面容,不復血色,只有蒼白。
看見他,后者頓時一笑。
蘇和也笑了,手直接插入水球,用嵐衣的氣流將凌卿包裹起來。
“可以去掉了!”
凌卿微笑中散去防護技能,被蘇和放到背上。
“抓好我!”
有些冰涼的手在蘇和脖頸扣緊,嬌軀所著的皮甲稍硬,感覺不是那么良好。
但起伏的身軀、耳邊的喘息和熱氣清晰的告訴蘇和,他不是一個人,這就已經足夠。
一手握著漢劍,一手拖著凌卿,放棄還有射出火箭的諾克薩斯部隊所在的西南方向,蘇和向東南方向上的崴里山脈跑去。
這是山腳,不是峽谷和盆地,這場毒霧一旦罐子里的燃料用完,很快就會散去。
所以,不能向平地逃去。
再者,崴里山脈不僅好隱藏,還有豐富的植物和動物,盡管危險,但至少有穩定的食物來源和藥品來源。
對于當前的情況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的了。
只是,蘇和有意識避開大本營所在的方向。
來這里是沒辦法,但現在有選擇,他不會再向艾歐尼亞人會和。否則,接下來還會戰斗。這次他幸運沒死,下次可就說不好了。
而且,說的現實點,艾歐尼亞又不是他的家鄉,這么拼要干嘛?
至于凌卿怎么選擇,那就再說吧,反正救對方一命他也不欠其什么了。
不管是誰,想讓他送死那都沒得談。
至少,這個世界還沒有能讓他如此做的人。
疾跑中,蘇和視野里出現一團金綠的光芒,神情一震稍稍偏移,他看到一把插在地上的狹長直刃,劍格中心有一顆紫色的寶石。但最吸引目光的,還是劍柄上緊握的那只斷臂。
這把劍,蘇和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