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眼前的兩個人,李憲一陣恍惚。
這世界上的事情,當真就是這么奇妙。
有的時候一個人從小在你跟前晃悠,但是后來長大后可能再沒有關聯,但有的人哪怕只是偶爾見過,仍然會在某個你絕對意想不到,過干脆平淡無奇的瞬間和地點,出現在茫茫人海中一塊礁石之上。吸引你全部的眼球。
中山靖王劉勝之后,晉朝太尉劉坤,管這個叫因緣際會。
佛家更干脆一些,稱之為“緣”。
面前的這兩個人,李憲都認識。
這二人,都曾經在北林和邦業的地界掀起過一陣街頭巷尾的大新聞。只不過,一個讓人無限羨慕一個則讓人唏噓不已。
那帶著眼鏡,手里拿著茶杯,心疼的臉都扭曲了的中年人名叫那谷。
這個名字很怪,因為那姓本來就很怪,它就不是個真正意義上漢姓。如果追蹤溯源,這個那可不是丹陽郡望那的nuo。而是葉赫那拉的na。
嗯,就是那英的那個那。
而李憲之所以知道這位,源于他初中時候驚動了整個邦業縣山城的一樁入室搶劫殺人案。
那谷的祖上是清末駐龍江將軍程德全的妻弟,本身就是旗人貴胄,再加上得了程德全的勢,當時也是本地望族。
不同于京城的八旗子弟,清朝被推翻之后那谷祖上在這一帶沒遭受到什么影響。反而是因為遠離風波中心,再算上后來的滿洲國關系將門旺延續了下來。
但是這樣的人家,在建國后必然不會過得太好。那谷的爹媽雖然都沒挺過那場浩劫,但是卻留下了老物件。
九十年代家里窮的冬天燒不起碳的那谷,曾經在邦業和北林一帶賣過家里的老物件度日,當時還在家鄉一帶掀起過一股文物熱。當時人們都傳說那谷家里的地窖里古董成堆,就是舍不得買。
就是這些傳聞,引來了一些社會青年的覬覦,在某個初春夜里翻墻入室,掀開了家里的地窖,在發現除了已經發了芽的土豆子別無他物之后,再三逼問古董下落未果之后要了那谷的命。
這件事情曾在邦業轟動一時,直到后來事情消停了下去,那谷的老街坊才道出了真相——哪幾把有多少古董,都在破四舊的時候砸了。留下來為數不多的幾個,也早都被難以繼日的那谷給賤賣光了。
而那個身穿貂皮大衣帶著八角帽的,則更為傳奇。
這位高三山,一度是邦業首富。
沒錯,首富。而且是靠著撿破爛成為首富的首富。
李憲高中的時候看過余華的《兄弟》,在里面李光頭的身上看到了這位邦業首富的影子。
經過浩劫,大躍進,而且靠著當時人們的愚昧,那個時候的破爛可以說是千奇百怪。勺子鐵鍬床架糾纏在一起練成的大鐵疙瘩,裝大醬的明清瓷碗瓷壇,都算破爛。
就靠著這,高三山著實發了一筆。甚至在事業有成之后專門做起了文物生意。后來成為邦業地區第一批移居海外的富豪。
李憲高中的時候這貨從美國回來時,當地政府領導出面迎接,后來還給地方捐助了一個高三山休閑廣場。
因為都是自己初中時候的記憶,現在看到這二人,李憲恍惚之中又回到初中時代。
可身邊比自己初中時代更要破敗和落后的街景提醒著他,自己,現在正站在93年的老街之上。
這種感覺很怪異。
看著二人的紛爭,熄火下車的周勇嘿嘿一笑,“特么臭流氓。”
李憲這才回身,“什么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