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人得到應聲,走進孫衛民辦公室的時候,便見到這位老書記正胸口起伏,腆著肚子雙手掐腰,對他面前的一個年輕人怒目而視。
見到那推門而入的女人,孫衛民一愣,放下腰間的手。
無心注意孫衛民,李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原本沒打算說的那么多的,可是面對孫衛民心中的僥幸和對老工業基地的盲目期盼,作為一個出生在東北衰落之時,并全程見證了這塊土地由共和國長子淪為共和國巨嬰的后來者,情不自禁的,他就將后世東北的情況,以推演預言的形式說了出來。
卻不曾想,這樣的論調,讓矛盾的孫衛民勃然大怒。
見來了客人,想著自己今天已經是冒失了,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他便起身告辭。
在孫衛民的一聲冷哼之中大步離去。
……
看著李憲的背影,薛靈蹙起了眉頭,“爸,這是什么人啊?您跟他置什么氣?”
孫衛民一揮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他的很多對于發展我省經濟觀點和你差不多,可是這個人太悲觀,老氣橫秋,一點兒都沒有個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聞言,薛靈抿嘴一笑,“爸,您都六十多歲的人了,說句不好聽的,明年您就要退下來了。跟這樣的年輕人置什么氣啊?”
孫衛民擺了擺手,他現在心里的復雜,沒辦法為外人道也。
剛才那番生氣,是恐懼還是憤怒,他自己都分不大清。只得將心中的別樣情緒暫且放下,轉而對薛靈問道:“對了,你過來這里有事兒?”
“嗯。”薛靈回頭看了看門口的來云浩,后者意識到這是孫書記的家務事,便立刻收到會意,反身出門,順便將門帶了上。
“爸,我想辭職。”
“啥?”聽到自己兒媳的這個決定,孫衛民再次瞪起了眼睛,“為啥?政策辦公室干的不順心?”
“不是、”薛靈搖了搖頭,“爸,不是那么回事兒。我就是覺得……覺得在那個環境里,太安逸了。安逸的我每天只需要上班下班就可以,有您在,整個單位都捧著我讓著我,什么榮譽,評選,我甚至都不用干事情,就一股的往我身上貼。我……我就像是一頭被人養起來的豬。”
“就為了這事兒?!”孫衛民哭笑不得,“回頭我跟你們主任說……”
“爸!”薛靈寒了臉,“您看您又來了。我都跟您說了,不是單位的事兒。我就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太空虛了,您就跟我們主任說一聲,讓她放人吧。我下來了,到社會上去闖闖,有個事業,也好……也好不想那么多。”
聽到這話,孫衛民一愣。隨即臉上浮起了一絲傷感,“也是、是我想的淺了。小偉都走了兩年了,你一個……”
“不是那么回事兒。”薛靈見孫衛民傷心,連連擺手,“我就是覺得,我一個學經濟出身的,現在社會上機會那么多,想去證明一下自己的價值。在單位里,這個目標達不到。”
孫衛民搖了搖頭,想到剛才李憲的一番言論,他嘆了口氣。
“還真讓那小子說中了。不論是國企還是政府都留不住好人。”
“爸,您說什么?”聽到孫衛民的嘟囔,薛靈一歪腦袋。
“沒什么。”孫衛民揮了揮手,“辭職了你有什么打算?”
薛靈想了想,回到:“想出去看看吧。最好能找個管理工作,如果找不著,我自己這里有些積蓄,做點什么小生意也可以的。”
一聽這個,孫衛民嘆了口氣,“既然你都決定了,那我明天就跟你們單位那邊兒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