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徐茂和將信卷起來,團成一團,塞到了一旁一大摞的舊報紙里。他覺得不管是出于善意還是惡意,騙自己的兄弟總是不好。
他打開了日記本。
扉頁上是一首詩。
“冷冷的街淡淡的的燈,這個晚上還有多少扇未關的門。
用一個夢安慰著自己,安慰所有找不到家的人。
期待的臉,緊閉的唇,這個夜晚還有多少苦苦的等。
用一份情溫暖著自己,溫暖所有疼愛明天的人。”
“守夜的人啊,何須反復的追問?
每個清晨,都有那永不重樣的新聞。
守夜的人啊,不妨送出一個吻。
融化你自己心中,所有的傷痕。”
看著那自己剛來到這破倉庫時候寫的詩,梁永和搖頭笑了笑,將扉頁撕了下來,連同那封沒有寄出去的信一起,扔進了廢紙堆。
拍了拍發木的臉頰,將那些無用無意義的惆悵和失落趕走,他打開了日記本的最新一頁。
日記本其實就是一個印滿了紅綠線的保管賬。大大的一本,已經用了大半。跟正常的日記不同,那本子上的內容,很少有記錄自己生活狀態或者是內心感受的東西。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針對貨站中發生的一些事情的所見所聞所想。
就比如這最新的一篇,就是對倉庫內交付流程的想法。
“貨站目前的管理已經混亂到了極致。在年前的配送高峰期,僅這一個倉庫,就出現了錯發貨物十六筆,其中甚至有兩筆造成了貨主超過五千元的重大損失。歸其原因就是,各崗位間的分配問題。裝卸這面的效率現在還可以,憑借去年九月份補充的兩臺叉車,無易碎物品件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內完成卸車。但是貨站辦公室的協調能力,簡直是讓人無話可說。裝卸工卸完貨,辦公室那頭要好半天才能接收單據,平均一到兩個小時,才能將單據通知貨主。往往貨主來提貨,還需要等待半個小時甚至是一個小時的時間……
如果將其改變成為貨站每天上午中午下午,采用固定時段,比如十點半,兩點半,四點半三個時段統一首發信息,劃定票據收發人的責任和交付核對時間,辦公室將所有小工的單據繪制成表,按表收發。如:下午兩點半,接收處將所有單據提交辦公室,驗收合格貨物和驗收破損貨物單據區分開。破損貨物由專人對上級貨站反映,正常貨物交辦公室定時通知提貨或安排投達……”
正在梁永和寫的入神的時候,倉庫的門被人推開。
“什么人在這?”
看著來人,梁永和眉頭一皺,“老同志,我是倉管員,你有事?”
一聽是倉管員,那老農模樣的老漢這才點了點頭,“哦,沒啥事兒。就是走到這兒瞅倉庫里邊亮著燈,還以為是遭了賊了吶。那小伙子,過年不回家?”
梁永和拉了拉身上的大衣,將鋼筆連同日記本放在了大通鋪上,起了身。
見老頭不像是偷東西的,自覺自己能打得過,再聽著那股親切的鄉音,拿了暖壺和茶缸子:“哦,老家也沒啥人了,過年就不來回折騰了。”
“哎呦。”聽到梁永和口音中的大碴子味兒,老人一愣:“家東北的?”
梁永和點了點頭,“龍江。”
“哎呀,特區這邊兒咱們老鄉可不少。”老人將倉庫中的環境打量了一遭,走到了梁永和的床鋪前,拿起了那大賬本,坐了下去:“那你過年就在這兒過啦?”
梁永和沒言語。
見他臉上有點兒失落,老頭大致猜到了他的情況。在特區,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年輕人,苦一點兒日后都是資歷。”
他打開了賬本,本想著隨意瞅瞅,可是看見那最近的一篇,就入了神。將最新的一頁看完,老人就翻到了前頁,一頁看完,就再翻到了前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