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聯合會主席叢文魁的這個年過的并不好。
從去年二月份開始,龍江省的國營企業改革序幕正式拉開,國進民退政策開始施行,大量老早就處于破產邊緣甚至是實際上已經停產許久,只差了一紙號令就可以解散的國營廠,終于迎來了最終的命運。
按說,這種經濟層面的決策,跟婦聯這種部門沒啥關系。
但是由此催生的大量下崗家庭和下崗婦女,一下子為風平浪靜的聯合會增加了莫大壓力。
婦聯是干啥的?
往大了說,團結婦女投身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四化建設,讓婦女們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中發揮積極作用。代表婦女參與國家和社會的決策監督和管理以及各項法規的制定。
往具體了說,則是維護婦女和兒童的社會合法權益,提供法律和生活上的必要幫助。
說白了,就是婦女同志們的“娘家”。
在此前對社會的普及宣傳之中,婦聯就是這么說的。
但是現在真正的有了事兒,叢文魁才發現自己這個“娘家人”……不好當!
別的不談,就說大年三十當天。
本應該上一上午班的叢文魁被百多個婦女同志攔在單位里要求給安排工作,直到了晚上九點多才把人支應走冒著鵝毛大雪坐最后一班火車回了位于呼蘭的家中。
見他回來,家里的狗狂叫了五分鐘后才反應過來。
這人……看著怎么這么像家里的男主人?
等叢文魁抄起棒子打了頓狗進了屋才發現,年邁的老爹老媽都已經吃過了餃子睡下。而自己的妻子屋里,則是傳來若有若無的男人鼾聲。
要不是大過年的,叢文魁差點兒就拿著菜刀進去拼命了。
坐在臥室門口抽了足足半包煙,叢文魁起草好了離婚協議進了臥室才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安然入眠。
雙人床上沒有男人,自己的位置上放著一臺四四方方的錄音機。
那其中循環播放著的,是妻子不知道什么時候錄的,自己夜里睡覺時發出的鼾聲。
那一刻叢文魁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忙得足足七個月沒回過家。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城市的萬家燈火之中,叢文魁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兒蹲在客廳里吃著驚喜莫名的妻子給熱的餃子抹了一宿的眼淚。
可他還沒來得及用年假的機會來彌補對家人的愧疚,初一一大早,幾個此前就知道他家住址的婦女就登上了門。
……
在接到薛靈電話的時候,叢文魁正在跟婦聯的幾個干部開會,商量著最近下崗人數最多的牡丹江地區婦女生活保障的問題。
婦聯的工作不好做。
不好做在哪兒?
沒錢沒權啊!
其實說白了,婦聯就跟信訪是一個性質,只是起到一個中轉的作用。婦女同志有什么生活上的問題,他們十有八九是解決不了的。
那怎么辦?
只能求爺爺告奶奶的去反應,去協調。比如婦女需要法律援助,婦聯給法院打電話。婦女需要酒業,婦聯跑去勞動局磋商……
而在下崗浪潮之下,這種磋商和協調換來的,往往都是敷衍和搪塞。
說白了,國家一下子釋放出這么多的閑置勞動力,所有的政府服務機構都面臨了巨大的壓力。各個部門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河,自家的屁股都來不及擦,哪有心思去管別人上廁所帶沒帶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