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四月中旬,天氣本應漸熱起來,可今年的天氣卻陰晴不定-幾天陰雨讓人感覺涼颼颼的,陰雨過后忽又燥熱起來,再幾天又陰冷起來。如此反復折騰幾番,石柱便發起了高燒,雞蛋放在他懷里都能煮熟。
老石頭和石裕氏心急如焚,兩人帶石柱去看了中醫、西醫,又用了好些土方法,甚至去老代莊看了巫醫-那可是當地有名的“仙奶”,她燒了一張靈符,隨后將灰燼放到一碗水里喂石柱喝下,可無論使用什么方法,石柱的病情始終未見好轉,整日里昏昏沉沉。
這一日,正當老倆口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時,老石頭忽然收到縣里郵差送來的一封電報,說是從山東濟南那拍來的。鄉下人只聽說過電報這個東西,可從來沒見過,電報上也只有寥寥幾字:辰哿電來信悉盼見云。
老石頭看罷后,已然知道了電報的意思,便隨口問了郵差句:“這東西挺貴的吧?”
那郵差說:“是的,不便宜,都是按照字數算!昨天發來的,唔們怕耽誤事情,就趕忙給送來了。”
老石頭后來與風清云見面時才曉得,他寄出的信快三十天才到了風清云手里-這并不奇怪,信并非從海州直接送到濟寧,而是先到了江蘇南京,再從南京去了山東濟南,最后才到了濟寧,畢竟這是江蘇到山東的省際信件,也屬于走長途了。風清云收到信后恐怕再回信時間來不及了,于是趕緊拍了電報通知老石頭說他已經收到了回信。
送走了郵差后,老石頭對石裕氏說道:“眼看這動身時間就要到了,可柱子還是不見好,真是急人!”石裕氏邊看著石柱便嘆氣道:“哪個說不是啊,真是急死人了!”
聽說爺爺要去抓大蟒蛇,差不多一個月前石柱就嚷著要一起去了,可老石頭擔心萬一遇到危險,說啥都不同意。今天見郵差送來了電報,石柱也顧不得發燒,仿佛瞬間就有了精神,從床上坐起來又嚷著要去。石裕氏便說:“要去也得等病好了才能行呀,你這樣......”沒等說完,石柱就站了起來,“真的?我感覺現在就好了!”老倆口相互望一望,臉上的愁容并未見少。
到了第二天一早,誰也說不出來的原因,石柱那令中醫、西醫、巫醫皆束手無良策的高燒果真就退了,病也痊愈。老倆口自然高興,認為這也許就是天意吧,便同意帶著石柱一起去。石柱既去了,石裕氏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去。
石柱有個舅舅叫祝廣連,在家里排行最小,和石柱的母親祝廣花是雙胞胎,兩人出生就差一分鐘時間。據祝廣連后來回憶,出娘胎時,本來是他在前頭的,后來被姐姐硬生生給拽了回去,他還挽起衣袖,向人們展示了證據-一個一公分見長的紅色胎記,“這個就是她拽我膀子時留下的紅印子”。沒人能拿出直接的證據反駁祝廣連的說法,也就相信了他的說法。
祝廣連沒念過幾天書,可頭腦比較靈活,剛長喉結時就跟著村里人出海打漁,后來海州大浦港對外開放,他知道這是個機會,便決定不下海,專門到港口幫人裝卸貨物。還真別說,這大浦港確實每天來往商船絡繹不絕,他又看準了機會,弄了個倉庫,雇幾個人,專門供人家堆放、周轉貨物。尤其是兩年前隴海鐵路修到了新浦,繼而又連到了大浦,更使得大浦港成了中原地帶重要的出海口。新浦和大浦兩相依托,河海聯運比翼發展,每天都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商船來來往往,更有那分不清是哪個國家的旗子。
祝廣連跟孿生姐姐自小關系就特別要好,自打姐姐祝廣花走了后,他對外甥石柱更是疼愛有加。聽說石家人要出遠門、外甥又發燒,他便放下手里的活,騎個大馬過來瞧瞧,見一切都好,這才放心。他又順便以給外甥的名義給了老石頭一些大洋,權當是路上的盤纏。老石頭也不推辭,只是對石柱說:“長大了,這些錢你是要還給你小舅的啊!”
祝廣連問老石頭:“您這回去芒碭山,打算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