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到桌子上,石焆便嚴肅地說道:“唔噠,我要跟你劃清界限!”
“怎的了?看你噠老了,不要你噠了啊?”石柱也沒有生氣。
“唔噠,你今天在批斗大會上說的話,都是反革命的話。你包庇反動派,那就是反革命行為!沒有對你進行批斗已經是網開一面了。我們后來又開了會,我要提高思想覺悟,遏制住反革命苗頭,堅決同反革命分子劃清界限!”
季氏聽了不高興了:“焆,你咋這樣跟你噠說話的?你噠說了幾句實話,咋就成了反革命了?”
“焆啊,還沒吃飯了吧?這里有煮山芋,快吃點吧!”石裕氏還是疼重孫女的,先數落起了石柱:“柱子,你今天真不應該跑到大會上去說那些話,都把我們給擔心死了!要不是下頭不少人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恐怕你就要挨批斗了,根本就沒地方說理去。現在是整個公社都生病了,靠你這幾句話根本治不了,以后還是不要管了,以免惹禍上身!”
石柱本想說點什么,最后還是沒開口。
隨即,石裕氏又對正吃著山芋的石焆說道:“焆啊,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爹今天說的可都是實話。現行反革命的人我也不好說,不過那些地主,解放后都挨批斗、改造過了,沒有什么歷史問題,人家和我們都是一樣的,再去批斗他們,真是不合適!”
“唔老太,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我們要聽從***的號召,把革命進行到底!”石焆有些不服氣。
石裕氏也不想跟小輩理論,只是不慌不忙地說道:“焆啊,革命歸革命,不過太太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對那些真的壞人,咱決不手軟,但是對這些改過自新的人,得留條活路給人家!”
“唔老太,我現在只是個打下手的,還沒有資格打壞人。看到我們班長‘啪啪’打反動派時的英雄氣概,讓人熱血沸騰,那才是革命應有的手段。他還去北京見過*主席呢,真是羨慕!我要向他學習,更上一層樓!反正,我首先要跟唔噠劃清界限!”
石柱聽了有些驚訝,奶奶今天突然變的不糊涂了,他同時也感到驚詫,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竟有如此執拗的思想,中毒太深。他便對石焆說道:“二丫頭,我也是堅決擁護和支持偉大領袖*主席發動的這場*****的,你怎么跟我劃清界限?你要把自己劃到革命的對立面去?我得提醒你,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挨那些曲解革命的壞人給利用了,你咋就知道革命隊伍里頭不會藏著幾個特務、反革命分子呢?不要老想著爬高,爬得越高,摔下來跌得就越疼!”
這回換成石焆不吱聲了,只一個人在那默默地啃著山芋。
文革的主旋律除了批斗還是批斗,但要“革命生產兩不誤”,革命的同時不能忘記生產。然無休止的批斗早已擾亂了正常的生產。這天一早,生產隊接到了公社通知,第二天會派人來視察糧食生產情況,這就讓大隊干部和書記犯了難-大隊里并無多少存糧了。
代隊長趕緊召集大隊干部開了個緊急會議,商討應對策略。時間緊迫,想從隔壁大隊借糧食臨時一用已經來不及了,最后,幾個干部決定,還是按照***時候的老辦法來執行。
會議一結束,干部們立刻動員社員前來勞動,花了一下午時間,用柴篾圍了幾個又高又大的糧囤子,有小麥、黃豆、玉米,還有大米跟雜糧;山芋和地蛋則堆在角落里。
實際上,那些糧囤子下頭鋪的都是些草萒子和碎棒瓤子,中間用幾個柴席子隔開,只有上頭一點點是真的糧食。要不是草萒子和碎棒瓤子用光了,而且扛泥沙鋪在下頭費力又費時,他們還能再多圍出幾個糧囤子來。
“可以,可以!”代隊長和談書記望著又高又大的糧囤子,很滿意。
第二天上午,公社白書記和宋秘書兩個人騎著自行車,如約來到了谷圩大隊。代隊長照例領著兩位領導到各處走一走、瞧一瞧,不時煞有其事地介紹一番,贏得了白書記的陣陣夸贊。